第3章

“搭把手!”她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急切而微微变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焦灼,“快!压住它前肢!别让它乱动!它难产了,胎位不正,必须立刻调整,再拖下去母猫和小猫都得死!”

她语速飞快,一串兽医的专业术语夹杂着命令式的口吻,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在跟谁说话。她满心满眼只剩下那只命悬一线的猫,什么宫规礼仪、尊卑上下,此刻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阴影中的男人身形似乎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那双冰冷的眼睛,在她递过来的、散发着鱼腥味的油纸包和她沾着血污、却异常稳定执着的手之间极快地扫了一个来回。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她那双眼睛上——那里面的焦急和专注是如此纯粹,如此不顾一切,像燃烧的火焰,几乎灼痛了他审视的目光。没有阴谋诡计应有的闪烁,只有一种近乎愚蠢的、全神贯注的孤勇。

他沉默着,没有接那包鱼粉,也没有如她所令去按压母猫。但那片笼罩着她的、令人窒息的冰冷阴影,似乎悄然退开了寸许。他依旧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玄铁雕像,只是那股迫人的杀意,微妙地收敛了。

安陵容哪里顾得上揣测对方的心思变化。见对方没有立刻发难,她如同得到了默许,立刻重新俯下身去。所有的注意力瞬间重新灌注到那只痛苦挣扎的白色生灵身上。她左手小心翼翼地稳住母猫因剧痛而抽搐的后半身,右手捏着那根临时消过毒的银簪,屏住呼吸,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稳定,极其轻柔却又无比精准地探向那卡滞的产道口。

她的动作快而稳,带着一种超越了她纤细外表的、不可思议的力量感。汗水顺着她光洁的额角滑下,滴落在沾血的破布上,她也浑然不觉。整个世界仿佛都浓缩成了她指尖下那一点微小的生命搏动。

“出来了!头出来了!坚持住!”她低促地、几乎是自言自语地鼓励着母猫,声音紧绷得发颤。手下猛地一勾一带,一个湿漉漉、裹着胎膜的小肉团终于被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脱离了危险的困境。

“呼……”安陵容长长地、近乎虚脱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她顾不上擦拭额头的汗,立刻熟练地撕开胎膜,清理幼崽口鼻,倒提着轻轻拍打。一声细若蚊蚋、却充满生机的“咪呜”响起,宣告着又一个小生命的诞生。

她把这只最后出生、也最虚弱的小猫崽放到母猫嘴边,看着母猫本能地伸出舌头舔舐。直到确认母猫开始有节奏地舔舐所有幼崽,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她才真正松了口气,一直强撑着的那股劲儿泄了,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扶着旁边一块凸起的断石才稳住。

直到这时,她才猛地想起身后还杵着一位“煞神”。她有些僵硬地转过头,脸上还沾着不知何时蹭上的几点血污和尘土,看起来狼狈又滑稽。她看着那玄衣男人,对方依旧沉默地立在那里,幽深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她和地上那窝终于安稳下来的猫之间逡巡。

“呃…那个…”安陵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试图找回一点正常的语言能力,声音干巴巴的,“多谢…兄台…没打扰。”她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友善的笑容,结果大概比哭还难看。兄台?她真想给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