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我妈死前一个礼拜给我发的语音,说:“你爸的药,是不是最近换了?”
那时候我嫌她啰嗦,就没回。
现在想来,那可能是她最后一次想让我插手这事。
我回到租的小屋,把母亲的骨灰盒放在窗台。盒子边上,是她生前的老电饭锅和两张旧照片。我盯着那照片看了很久,左边那张是她在水井边笑,右边那张,是她撑着伞走出医院。
风突然大了,把窗户震得咣咣响。我冲过去关窗的时候,照片掉在了地上,背面贴着一张褪色的发票。
我捡起来,一行小字印着:“患者自愿放弃延续治疗”。
那一刻,我的脑袋“嗡”的一声。
我妈不是自愿的。她肯定不是。
我盯着那张发票,指节一寸寸泛白。窗外有人在放鞭炮,不知哪户人家在过事,声音震得玻璃都在抖。我望着那张纸,心跳一下下往下沉。
那不是治疗结束的证据,是她死前被逼签字的证据。
我走出屋子,一口气走了三站地,到阿柱家门口。他是我妈的远房表弟,听说她出事那晚也在医院附近打夜工。
他开门的时候正好在打游戏,见我来了,挠挠头:“你终于来了。”
我盯着他:“你那天看到我妈了吗?”
他点头:“她半夜出来过,一直拿手机录音,边走边说话,好像怕什么东西。”
我声音发紧:“她录了啥?”
他看着我:“不知道,但她把手机埋在了井口边。”
我转身就走。
走出两步,他在背后喊我:“你舅最近买了个别墅,写的他女儿名。你觉得,这事,跟你妈有没有关系?”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没答,只是加快脚步。
天彻底黑了,路边的灯光像一只只发白的眼珠子。我从口袋里掏出烟,刚点上火,手机跳出一条推送,是本地新闻:市精神康复中心拟于下周举办公开说明会,欢迎媒体与家属参与,主题是“科学评估与人道治疗”。
我看着那几个字,突然笑了一下。
他们开始怕了。
但他们怕得够不够早,还要我来告诉他们。
我低头把烟按灭在鞋底,站起身。
风把我妈的照片从口袋里吹出来,飘落在我脚边。我弯腰捡起,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妈,我开始了。”
第二章
从井口刨出手机那天是个阴天,天上挂着厚厚的云,像谁家的脏棉被没收拾。
我带着手套,手指还是被刮破了几道口子。泥土里有小虫,死枝,还有一只早已风干的小鸟尸体。我不知道我妈到底用了什么方式,把这东西藏得那么深。那是一台红色外壳的老款手机,指纹全退了,外壳也裂了几道缝,但她确实把它埋进了井沿旁那棵老树下。
我拿它去修手机的铺子,那老板一边摇头一边说:“这年代还用这么老的?修得出来算你运气好。”
一个小时后他把手机交还给我,笑着说:“真开了,里头有五十多段录音,我没听,但你看文件名,全是时间戳,像是她自己做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