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站起来,声音稳得出奇:“我妈去年死于脑溢血,官方记录是自愿终止治疗。但她死前留下了五十多段录音。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们,‘自愿’这两个字,是谁签的?谁评估的?评估的标准,是不是可以被篡改?”

会场一瞬安静。

主席台上的主任低头翻文件,几个工作人员开始交头接耳。

我没停:“我还有另一个问题。我父亲在我母亲去世后一周,被家属送进了你们医院,接受了‘强制性精神治疗’。但我有他过去两年的视频、邻里证言和一份漏签的评估表格。他没有攻击倾向,也从未对任何人施暴。请问,这种人也符合你们的收治标准?”

有人小声说:“他有备而来。”

我继续说:“我不想搞大,我也不想‘泼脏水’。我只想知道,我妈有没有机会活下来,我爸有没有被冤枉疯了。而你们,有没有在某个加班夜里,盖下了一个让人彻底闭嘴的章。”

工作人员上来试图把我拉下去。我挣脱了:“我没带横幅,也没喊口号。我带来的,是你们系统里该有、但现在查不到的那一页纸。”

那一刻,我清楚地感觉到,整座会场不在听内容,只在等反应。

我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从嗓子眼刮出来的。有人开始拍照,有人在记录,有记者举起手机开始直播。

主任终于抬起头,说:“我们会启动内部调查,核查相关操作流程,如有失误,愿意承担相应责任。”

我点点头:“希望你说的‘相应责任’,不只是换个科室,换块牌子。”

我下台,坐回位置,手机震了一下,是小庄的消息:“牛逼。”

我回了个:“才刚开始。”

当晚视频再度刷屏,#他不是疯子#上了热搜第四。评论一半是支持,一半是质疑,还有几个营销号拿来炒“悲情剧本”。

我不在意。我想让他们看见,哪怕他们骂我、怀疑我,但只要他们看,就有用。

隔天,刘欣匿名发给我一张老照片,是她实习期间和母亲一起在楼道的合影。她写道:“你妈当时说,‘我们这些人,要是都被人说疯了,就真没人敢说话了。’”

我看着照片里的她,穿着一件旧毛衣,站在白墙边,眼神一如记忆里:不惊不喜,但倔得要命。

接下来一周,医院沉默,官方不回应,我爸依旧住在病房。阿柱找到我,说听人提起过,我舅在把母亲送医之前,曾经和某个副院长有过一次私下会面,之后母亲的入院档案才突然被重写。

我让他带我去找那个副院长。

那人早已调走,医院说他“因家中事务辞职”,人去楼空。

那天夜里,我梦见我妈坐在井边,手里抱着我小时候的被子,轻轻说:“你长大了,也不怕我骂你没本事了。”

我在梦里笑了:“妈,你骂我吧。”

她摇摇头:“你现在挺有本事的,连我都怕了。”

梦醒之后,我一个人坐在床头,望着窗外的光。城里的天永远灰灰的,但有些光透过来时,就像是她在对我说:“继续。”

我知道,这件事还没完。但我也知道,我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