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叹了口气,轻轻抱了抱她:“辛苦你了,老婆。”然后拿起公文包,匆匆出门。门关上的瞬间,巨大的空虚感再次袭来。苏晚靠在门板上,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和婴儿房紧闭的门,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无声地耸动着。
辛苦?是的,辛苦。但这辛苦是如此的孤立无援,如此的漫无边际。她像被困在一座孤岛上,四周是望不到头的汪洋,而唯一的同伴,那个她拼尽全力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小人儿,此刻却正是她所有疲惫和痛苦的源头。
她滑坐在地板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睡裤传来。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那盆散发着异味的脏尿布上。那气味,混合着婴儿吐奶的酸味、隔夜饭菜的油腻味,以及她自己身上散发的、久未好好洗澡的体味,构成了这泥潭最真实、最令人作呕的气息。
她想起昨天下午,她推着婴儿车在小区里晒太阳。念安睡着了,她难得有片刻清闲。两个打扮精致、推着同款高级婴儿车的年轻妈妈从她身边走过,低声谈笑,讨论着哪家早教中心更好,周末带孩子去哪里打卡拍照。她们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婴儿车里整洁干净,孩子穿着时髦的小衣服。她们的目光掠过苏晚和她那辆略显陈旧的婴儿车,以及车里穿着普通棉布衣服的念安,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疏离和优越感。
那一刻,苏晚感到前所未有的狼狈和格格不入。她低头看着自己脚上沾着泥点的旧运动鞋,看着婴儿车里那个流着口水、睡得毫无形象的儿子,一种强烈的羞耻感和自我厌弃攫住了她。她匆匆推着车逃回了家,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
这就是她的生活。一个巨大的、散发着酸腐气息的泥潭。而她,正一点一点地沉下去,连呼救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念安的哭声再次响起,短促而急切。苏晚抹了一把脸,撑着冰凉的地板站起来。膝盖有些发软,但她强迫自己走向婴儿房。推开门,念安正挥舞着小拳头,小脸憋得通红。
“来了来了,妈妈来了。”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努力挤出一点温柔的调子。
她把他抱起来,熟悉的重量压在她的臂弯里。小家伙的哭声小了些,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那眼神纯粹而依赖。苏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中又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柔软。
她抱着他,走到窗边。天边,终于透出了一丝微弱的灰白。新的一天开始了,泥潭依旧在脚下,但怀里这个温热的小生命,是这无边泥泞中,唯一的、沉甸甸的依靠。
她不知道还要在这泥潭里挣扎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她只知道,此刻,她必须抱紧他,就像抱紧这绝望深渊里,唯一的光。
第二章:挣扎
日子在奶瓶的碰撞声、尿布的更换频率和婴儿无休止的哭闹与短暂安睡中,被碾成粉末。苏晚感觉自己像一架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精准而麻木地执行着每一项任务:喂奶、拍嗝、换尿布、哄睡、清洗、消毒……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身体上的疲惫是蚀骨的。长期的睡眠剥夺让她的大脑像灌满了铅,反应迟钝,记忆力严重衰退。她常常站在厨房里,手里拿着奶瓶,却忘了自己是要冲奶粉还是要清洗它。手腕因为长时间抱孩子和重复的清洗动作,得了腱鞘炎,拧毛巾时钻心地疼。腰背更是重灾区,抱孩子、弯腰换尿布、弓着身子哄睡,让她的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夜里躺在床上,稍微动一下都牵扯着酸疼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