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幼儿园老师发请假条:
“糖糖身体不适,本周请假。——林羡”
然后打开滴滴,预约下午一点去机场的顺风车。目的地:南城。
十一点,糖糖醒来,抱着新裙子冲进厨房:“妈妈,看!兮妈妈送的!”
林羡煎蛋的手没停,蛋黄在锅里鼓起圆润的弧度。
“喜欢吗?”她问。
“喜欢!兮妈妈还说,生日那天要带我去迪士尼,穿这条裙子当公主!”
林羡关火,把煎蛋盛进盘子,蹲下来与女儿平视:“糖糖,如果妈妈不在家,你会想我吗?”
糖糖歪头,奶声奶气:“妈妈要去哪里?”
“去治病。”
“那爸爸和兮妈妈会陪我。”
林羡摸摸她的脸,指尖沾到一点蛋黄碎屑:“好,那就听爸爸的话。”
十二点,林羡把行李箱推到门口,最后看了一眼客厅——
婚纱照还挂在墙上,她穿白纱,沈恪搂着她腰,两人笑得像永远不会老。
她伸手,把相框扣过去,玻璃映出她面无表情的脸。
十二点四十五分,顺风车到。司机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
关上车门那一刻,林羡收到沈恪的第三条微信:
【宝贝,落地报平安。】
她长按对话框,选择“删除联系人”。
然后,她靠在车窗,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手背上,像一层薄而脆的壳。
车子驶出小区,拐上高架,城市在后视镜里缩成一条灰线。
林羡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句话:
“再见,沈先生。”
风从窗缝灌进来,把这句话吹散,像吹散一场旧梦。
4.
顺风车在南城老街口停下时,天刚擦黑。
石板路被雨洗得发亮,映出歪斜的霓虹。林羡拖着行李箱,轮子磕在坑洼里,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像骨折后的碎骨在互相摩擦。
她按导航找到37号。木门斑驳,门楣上钉着一块铁皮招牌——“留云布舍”。招牌缺了角,风一吹就吱呀作响。
推门进去,二十平米的前厅堆满布料卷,靛蓝、黛紫、杏黄,像打翻的颜料。缝纫机声嗒嗒作响,机针下是一条尚未完工的马面裙,裙摆舒展,像一条安静的河。
“打烊了。”
声音从布堆后传出,带着浓重的鼻音。
接着探出一张圆脸,短发挑染几缕银灰,鼻尖沾着粉笔灰。
“我找许桐。”林羡说。
圆脸姑娘眨眨眼:“老板在里间熨烫,你等会儿。”
几分钟后,里间走出一个高个女人,工装背带裤,袖子卷到肘弯,手臂上溅着几点靛青。
许桐——大学室友,毕业照里唯一一个没穿学士服、裹着机车皮衣的人。
她愣了两秒,手里的蒸汽熨斗“嗤”地喷出一团白雾。
“林羡?”
林羡笑,笑意浅得像蜻蜓点水:“来投奔你,收不收?”
许桐把熨斗往桌上一搁,热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消散。
“收。先吃饭。”
后灶间小煤炉上坐着砂锅,咕嘟咕嘟炖萝卜牛腩。
许桐盛了两大碗,推到林羡面前:“最后一粒止痛药什么时候吃的?”
林羡算了算:“上午十点。”
许桐从抽屉摸出一板奥美拉唑,又掰了两粒铝碳酸镁:“先垫胃,再吃饭。”
夜里九点,雨停了,檐下水滴砸在铁皮雨棚,像无数细小的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