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苏曼殊的脸颊微微发烫,却依旧挺直脊背:“我学的是美术,但我知道,国家的产业不该被外人随意拿捏。”

“说得好。”顾晏廷忽然收起玩笑的神色,“三日后下午三点,来督办署详谈。”他转身揉了揉男孩的头,“阿元,跟苏小姐道歉。”

“苏姐姐对不起。”男孩脆生生地说,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

轿车驶远后,黄包车夫才敢凑上来:“小姐,那可是顾督办啊,您真敢跟他谈?”

苏曼殊望着车影消失的方向,握紧了手里的素描本。封面上,巴黎的夕阳正落在流浪歌手的小提琴上,而上海的霞飞路,梧桐叶间漏下的光斑,正照在她沾了颜料的裙摆上——像朵意外绽开的红玫瑰。

第二章 督办署的交锋

督办署在静安寺附近,一栋折中主义风格的洋楼,廊柱上雕着西洋花纹,飞檐却带着中式的翘角。苏曼殊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推门时闻到浓郁的檀香,与空气中的雪茄味混在一起,有种奇特的压迫感。

顾晏廷的办公室很大,整面墙的书架上摆满了线装书,对面的陈列柜里却放着几支最新式的勃朗宁手枪。他坐在红木办公桌后,正在看文件,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脸上,明暗交错,像幅立体的木刻。

“苏小姐请坐。”他头也没抬,指了指对面的皮椅。

苏曼殊坐下,把带来的纱厂图纸推过去:“这是明远纱厂的平面图,建厂时严格按照租界章程,绝无违规之处。工部局突然要求收回地皮,说是要建‘公共花园’,实则是想转给英国的怡和洋行。”

顾晏廷翻了两页图纸,忽然问:“苏小姐在巴黎,见过凯旋门的夜景吗?”

苏曼殊一愣:“见过。”

“那你觉得,上海的霞飞路,比得过香榭丽舍?”

“各有千秋。”她不明所以,却还是认真回答,“香榭丽舍有历史的厚重,霞飞路却有新旧碰撞的生气——就像您办公室里的书架和手枪。”

顾晏廷终于抬眼,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苏小姐很会说话。”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黄浦江,“你知道工部局为什么敢动苏先生吗?因为他们背后有英国人撑腰,而眼下直系和皖系打得正凶,没人腾得出手来管租界的事。”

“所以您也管不了?”苏曼殊的心沉了下去。

“管得了,也管不了。”他转过身,指尖敲击着窗台,“我可以压下工部局的决议,但苏先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您说。”

“明远纱厂要接下军方的订单——三个月内,赶制一万套军服。”

苏曼殊猛地站起来:“您是要我们给军阀做军装?”她在法国时就听说国内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父亲也常说“兵祸猛于虎”。

“不是军阀,是国民革命军。”顾晏廷的声音陡然严肃,“北边的战事快结束了,接下来要对付的是租界里的这些豺狼。没有军装,士兵们只能光着膀子打仗。”

苏曼殊愣住了。她在巴黎的报纸上看到过国民革命军北伐的消息,却没想过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我父亲是实业家,从不参与军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