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之正要开口解释，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大笑：“念之，原来你在这儿！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叶司令的千金，婉兮小姐。”正是今晚的主角，财政部次长张启明。
“张次长，我们认识的，”叶婉兮率先伸出手，笑容得体却疏离，“沈先生是我的青梅竹马。”
张启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天作之合啊。叶司令常跟我念叨，说要给婉兮找个像沈参谋这样青年才俊呢。”
沈念之的心沉了下去。这种玩笑在官场上传开，只会给他的潜伏工作带来麻烦。他刚想岔开话题，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周启铭正站在不远处的楼梯口，手里端着酒杯，目光像鹰隼般盯着他们，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失陪一下，我去趟洗手间。”沈念之低声说完，不等叶婉兮反应，便转身穿过人群。他能感觉到周启铭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像芒刺在背。走进洗手间，他立刻反锁房门，对着镜子整理衣领时，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镜中的男人面色沉稳，眼神锐利，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在叶婉兮面前，他差点绷不住伪装的面具。
口袋里的怀表轻轻震动了一下，是组织的信号。他打开怀表后盖，里面贴着一张小字条：“周已注意你，近期暂停行动。”沈念之揉碎字条，扔进马桶冲掉。周启铭果然已经盯上他了，这个狡猾的调查科头目，嗅觉比狼还灵敏。
回到大厅时，叶婉兮正被几个纨绔子弟围着说笑，脸上挂着应付的笑容，眼神却飘向门口的方向。看到沈念之回来，她像是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从人群中脱身，走到他身边低声说：“周启铭刚才问我，你在国外是不是加入过进步组织的外围团体。”
沈念之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你是留洋博士，满脑子都是实业救国，对政治不感兴趣。”叶婉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念之，你到底在做什么？我感觉你变了很多。”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担忧，像小时候他每次闯祸后，她偷偷给他上药时的眼神。
沈念之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多想告诉她真相，告诉她自己不是贪慕虚荣的当局军官，而是在为他们共同憧憬过的新家园战斗。可他不能，一句真话，可能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别胡思乱想，”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声音冷硬了几分，“我们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各有各的路要走。”说完，他转身走向主宾席，留下叶婉兮一个人站在原地，雨水从敞开的门缝飘进来，打湿了她旗袍的下摆，像一片深色的泪痕。
晚宴结束时，雨还没有停。沈念之坐上车，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顾家公馆，叶婉兮正站在门廊下，手里撑着那把他熟悉的油纸伞，身影在灯火中显得格外单薄。他闭上眼睛，将那句没能说出口的“对不起”咽回心底。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只能独自走到尽头。
2 暗流涌动
接下来的半个月，沈念之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遇到叶婉兮的场合。他把自己埋在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每天在军政部和住处之间两点一线，试图用忙碌麻痹那颗因重逢而躁动的心。可越是回避，那些尘封的记忆就越是清晰——小时候一起爬过的老槐树，中学时偷偷传递的诗集，出国前那个没说出口的拥抱……这些画面像电影片段，总在深夜里反复播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