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胡宝珠……她终于肯认我这个哥哥了?当时我攥着爹刚刻好的木鸟,满心期待地跟着大伯娘去了大伯家。

可到了那儿,他们照样不理我,大伯母还变着法儿让我干活,我从头到尾没听到那声心心念念的 “四哥”。

我想家了,想我爹了,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踏进大伯家一步。

祭祀前一晚,大伯母端来一碗牛乳,脸上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胡四啊,这是宝珠特意给你留的,快趁热喝了。”

那晚我睡得特别沉,做了个怪梦,梦里胡宝珠叉着腰骂我蠢货,让我去死。

再睁眼时,天旋地转得厉害。我发现自己被塞在一顶摇摇晃晃的破轿子里,手脚被粗麻绳捆得死死的,嘴里还塞着个臭烘烘的布团,别说喊救命,连哼一声都费劲。

轿子外传来我亲爹压低的声音:“村长,这五十两银子您先收着,今儿这事…… 您务必多担待!”

“嗡”的一声,我脑子里像炸开个响雷。

他们…… 他们是要让我替胡宝珠去死!

我在轿子里疯狂挣扎,肩膀撞得木板 “咚咚” 响,可外面的人像是没听见一样,谁也不理会。

轿子终于落地,一只枯瘦却有力的手一把将我拽了出去 —— 是龙婆。

这是胡凉村第四个祭祀礼了,十年一次,龙婆主持了整整四十年。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半点普通老人该有的和蔼,看向我的眼神里,翻涌着让人胆寒的恶意。

她用粗糙的手捏住我的脸颊,浑浊的眼珠几乎要贴到我脸上,像是在确认我是不是 “胡宝珠”。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点了点头。

鼓声渐渐歇了,祭祀也快到尾声,接下来就是 “送嫁”。

我被塞进藤笼轿,抬向河边。

我拼命挣扎,可周围村民全都当没看见,一个个面无表情,仿佛早就习惯了这一切。

在他们眼里,胡凉村十年一轮的这出戏,每个被选中的童女都像 “胡宝珠” 这样挣扎求救过吧。

可最后呢?最后迎来的,也只有胡凉河冰冷的河底。

“宝珠啊,爹娘对不起你!” 大伯父和大伯母在岸边哭喊哀嚎,那声音听着情真意切。

等我终于沉下河底,他们才松了口气,大概觉得,自家宝贝女儿总算保住了。

胡凉河并不清澈,泥沙水直往我身体里钻,越挣扎钻的越快。

闭眼的那一刻,我心里只剩下恨 —— 同样是他们的孩子,凭什么胡宝珠就能被捧在手心,我却可以这么轻易被舍弃?

后来,我的魂魄飘出了胡凉河。

我看见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我爹坐在轮椅上,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等着,等着他那再也回不来的儿子。

也看见胡铁牛夫妇一家,连夜收拾行囊,跟逃难似的仓皇逃离了胡凉村。后来,胡宝珠进了县里的女子学堂,识了字,长了见识。再后来,她风风光光地嫁给了胡凉县有名的商人,正应了和尚那句“富贵命”的谶语。

她大概早就忘了,曾经有个叫胡四的哥哥,替她死在了那条冰冷的胡凉河里。

3

“胡四,发什么愣?赶紧回家!把山洞里藏着粮食的事,跟我爷还有你爹娘说去!”

狗蛋这大嗓门,把我从上辈子那些回忆里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