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宝珠埋着头，呼噜呼噜吃得飞快，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一双大眼睛眼巴巴望着李翠花。
“宝珠乖，明天再给你蒸。”李翠花拿起个野菜饼递过去，脸上堆着笑，“来，吃口饼。”
胡宝珠瞅着那饼，嘴角撇了撇，却仰起小脸，声音甜得发腻：“不用啦娘，宝珠人小，吃不多。爹娘和哥哥们干活累，该多吃点呢。”
就这一句话，胡铁牛夫妻俩眼圈都红了，胡家三兄弟也跟着连声夸 “妹妹懂事”。
李翠花忽然转头瞪向我，猛地抽走我手里刚啃了一口的野菜饼，恶狠狠道：“吃什么吃！没看见你妹妹多懂事？！”她把饼塞给胡大，又冲我吼，“赶紧滚去林子里给你妹妹找鸟蛋，找不着别回来，听见没有？！”
林子里，满地枯枝败叶，我踢着脚下的石子，哪有心思给胡宝珠找什么鸟蛋？满脑子都在盘算：怎么才能早点过继到二叔家去？
一想到还要在胡家受三个月磋磨，我就觉得胸口发闷。
上辈子能顺利过继，全是因为胡铁牛发了那笔 “横财”，又想在村里装好人，才顺水推舟把我这个 “多余” 的劳动力推给了二叔。可这辈子啥都没了，他们还肯放我走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后背就沁出一层冷汗。不行，必须想个法子逼他们放手！
目光扫过草丛里几簇红白相间的毒蘑菇时，我忽然定住了脚。
没过多久，王二婶的喊声就像块石头砸进了胡家院子：“铁牛家的！不好了！你家老四吃了毒蘑菇，口吐白沫倒在林子里了！”
李翠花冲出家门，直奔林子，嘴里还喊着：“胡四！我家胡四在哪儿？！”
“这儿呢！在这儿躺着！”有人指着我喊。
李翠花扑到我身边，伸手探了探，见有气，一把将我抱起来就往村里龙婆家冲。
龙婆是村里的大巫，村里生病都找她。
昏暗的屋里，烧黄纸的烟味呛得人睁不开眼。龙婆嘴里念念有词，又是往我嘴里灌符水，又是拿铜钱在我额头上刮来刮去。折腾了好一阵子，我才慢悠悠睁开眼，故意让眼神变得呆滞。
“毛毛……”我伸手揪住龙婆头上那顶鸟毛做的帽子，咧开嘴傻笑，“要玩，跟毛毛玩。”
李翠花被我这没头没脑的话搞懵了，抬手就打：“玩什么玩！胡四，你找个鸟蛋找不到，倒敢乱吃毒蘑菇，是饿死鬼投胎吗？！”
她大概早忘了，早上我啃了一口的野菜饼，是被她亲手抢走塞给胡大的。
我“哇”地一声哭出来，朝她嚷着：“凶凶！坏坏！”
见我又哭又闹，嘴里净是些孩童呓语，李翠花终于慌了神。她拉着龙婆的袖子，声音都发颤：“龙婆，您再给看看，这孩子到底咋了？”
龙婆捻着我拽下来的几根鸟毛，眯着眼瞅了瞅我“清澈”的大眼，慢悠悠道：“这孩子，怕是吃毒蘑菇伤了脑子，傻了。”
傻了？！李翠花像被雷劈了似的，愣在原地。在她眼里，再过两年我就能给宝珠赚新衣裳钱，怎么说傻就傻了？她不甘心，把我领回家后又观察了好几天——见我要么对着墙根傻笑，要么抢鸡窝里的稻草玩，终于彻底死了心。
夜里，夫妻俩以为我睡熟了，就在炕边低声合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