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这可咋整?”李翠花的声音透着烦躁,“一个傻子,卖都卖不出去,留着净浪费粮食!”
“扔了吧。”李翠花忽然压低声音,“找个没人的山沟……”
我蜷在炕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听听,这就是我的亲娘,竟想把我扔了!
“不行!”胡铁牛打断她,语气带着几分忌惮,“被村里人知道了,唾沫星子能淹死人!我这张脸往哪儿搁?”
果然,他最在意的还是他自己那点微薄的名声。
“这不行那不行,你说咋办?”李翠花的暴脾气上来了,声音也拔高了些。
胡铁牛沉默了片刻,忽然压低声音,透着股算计:“要不,过继给二弟?”
“过继个傻子给他?”李翠花嗤笑一声,“他能愿意?”
“放心,”胡铁牛的声音更阴了,“咱就这样……”
6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我就被李翠花像拖牲口似的拽着,往二叔家走。我故意耷拉着脑袋,眼神呆滞,一副任人摆弄的傻样。
“大哥,是银子的事儿有着落了吗?”二叔正歪坐在床上,见我们进来,眼里先亮了亮,语气里带着几分期盼。
胡铁牛脸上堆着几分不自然的笑,搓了搓手:“二弟,你这腿,我这些日子也到处借过钱了,可你也知道咱家这光景,谁肯把钱借给咱这无底洞啊?”
一旁的李翠花立刻接过话头,声音拔高了几分:“就是!一百两银子呢,咱村谁家一年能攒下一两就不错了,这钱借了,猴年马月才能还上?”
二叔沉默了片刻:“我记得…… 娘生前留了两个银镯子,其中一个是给我……”
“那可不行!”李翠花不等他说完就抢过话,语气尖锐,“娘那镯子得留给珠珠当嫁妆的!咱哪能抢孩子的东西?再说了,那破镯子撑死了也就值三四两,顶什么用?”说着,她语气又陡然软了下来,带着几分假惺惺的“好心”劝诫,“二弟,听我一句劝,省下这笔钱,够咱安安分分过好多年呢!”
二叔的脸瞬间沉了下来,青一阵白一阵。他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他这腿是为了救大哥才被砸断的啊!若不是他替大哥挡下那落下的横梁,大哥早就成了一堆烂泥。可如今,他换来的,竟是这样轻飘飘的几句“不值当”。
见二叔不说话,李翠花悄悄在胡铁牛后腰推了一把。
胡铁牛立刻换上一副“关切”的神情,凑到二叔跟前:“二弟,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这腿既然好不了了,往后总得有人给你端茶倒水、养老送终吧?我和孩他娘商量了,把老四过继给你咋样?你看这孩子,平常见了你就亲,这不正好吗?”
话音刚落,李翠花就使劲把我往二叔床边推,我故意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到床沿,顺势跌坐在地上,依旧傻呵呵地笑。
二叔看着我,总觉得不对劲——我眼神呆呆的,不像往常那般机灵,只是直勾勾地望着他,嘴角还挂着涎水。
“阿四?阿四?”二叔试探着叫了我两声,声音里带着疑惑。
我咧着嘴,朝着他一个劲地傻笑,还伸手去抓他盖在腿上的破棉絮。
“你看你看,二弟,” 李翠花连忙打圆场,笑得一脸 “真诚”,“老四这不是笑着呢嘛,他肯定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