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
“后来啊,周家请了阴阳先生,说阿昭的魂儿困在河里,要找替身才能投胎。”老陈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从那以后,这院子就没断过租客。每任租客住满三个月,就会在夜里听见梳头声,等天一亮,准能在井里捞到具女尸——穿红嫁衣的,脸上戴着红盖头。”
我猛地想起昨晚看见的红盖头流苏,想起供桌上那截被扯乱的红绸。正要开口,老陈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不该搬来的!上个月刚走的姑娘,今早被发现溺死在院里的老井里,手里还攥着半枚红盖头……”
我甩开他的手,疯了一样往院子跑。西厢房的窗纸破了洞,风卷着纸片扑在我脸上。我扒着窗沿往里看,东厢房的床板上,整整齐齐叠着那身红嫁衣,金线牡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床脚边,摆着半枚红盖头,流苏上的黑丝线缠成了个死结,沾着些暗褐色的污渍,和我昨晚摸到的那截,一模一样。
井台在院子最里头,青石板围起的井圈上,刻满了歪歪扭扭的“周”字。我蹲在井边,往里头看——井水浑浊得像团墨,水面浮着片红绸,是那件喜服的裙角。风掠过井沿,带起一阵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人在井底梳头,骨梳刮过发髻的声音,一下,两下,越来越清晰。
“姑娘,帮我梳头吧。”
沙哑的女声从井底冒出来,混着水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又像是贴在我耳边说的。我猛地回头,看见穿堂风掀起东厢房的门帘,一个穿着月白衫子的女人站在门口。她梳着圆髻,插着银簪,簪头雕着缠枝莲,可她的脸白得像浸了水的纸,眼睛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嘴角扯出个诡异的笑:“你闻见檀香味没?那是我陪嫁的香粉,我用它掺着朱砂,涂在盖头上……”
我尖叫着往院门口跑,可门闩像是被什么东西锁死了,怎么都拉不开。背后传来脚步声,是骨梳刮过青石板的声音,“咔嗒,咔嗒”,越来越近。我跌倒在井边,手按在井沿上,井水突然翻起浪花,一只青灰色的手从水里伸出来,指甲又长又黑,指尖沾着暗褐色的污渍,死死攥住了我的手腕。
“陪我嫁吧。”女人的声音混着水声,“你穿红嫁衣,我戴银簪子,咱们一起拜堂……”
我拼命挣扎,指尖碰到腰间的钥匙串——中介老陈给我的那串铜钥匙,其中一枚是开东厢房木箱的。我摸出钥匙,狠狠扎进那只手里。女人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松开了手。我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撞开院门,疯了一样往巷口跑。
凌晨五点,我在派出所做了笔录。警察说,西巷8号的老井里,捞起了一具女尸,穿红嫁衣,脸上戴着红盖头,手腕上有道青紫色的勒痕,是被人强行按进井里的。法医说,死亡时间不超过十二小时,和上个月溺死的姑娘,死状一模一样。
我坐在派出所的长椅上,盯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绳——那是今早出门前,房东老陈硬塞给我的,“辟邪”。红绳上系着枚银簪,簪头雕着缠枝莲,和昨晚井边女人的银簪,一模一样。
回到家时,天刚蒙蒙亮。西巷8号的院门虚掩着,我推开门,看见堂屋的供桌上,红漆木盒敞着盖,里面的红绸被理得平平整整,喜服搭在木盒上,金线牡丹泛着柔和的光。东厢房的床板上,红嫁衣叠得整整齐齐,床脚边的半枚红盖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枚银簪,簪头雕着缠枝莲,插在红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