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公莫怕哈!” 黄十八咧着嘴,气喘吁吁地安慰,“俺家就在前头破庙里,暖和着呢!俺力气大,拖得动你!”

白璃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嗬嗬”声,也不知是痛得抽气,还是被这声“相公”噎得差点直接魂归青丘。他只能任由自己像一截沉重的破木头,在这小妖怪粗鲁的拖拽下,一路摩擦着大地,留下一条蜿蜒的血痕和破碎的尊严。碎石硌着骨头,每一次颠簸都让后心那匕首的寒意更深一分。他堂堂狐君,竟沦落到被一只豁牙黄鼠狼拖行,这悲凉,简直比伤口还疼。

破败的山神庙,屋顶漏了几个大洞,几缕惨淡的天光斜斜地射进来,照亮了飞舞的尘埃和角落里厚厚的蛛网。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香烛燃尽的焦糊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挥之不去的……黄鼠狼味。

白璃被黄十八连拖带拽地安置在神龛前一块还算平整的烂蒲团上。他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所及,是布满裂痕、漆皮剥落的山神像,空洞的眼神漠然俯视着下方。神像脚下的供桌倒是挺热闹,歪倒着几个空酒坛子,散落着几颗干瘪的野果,还有一堆灰扑扑、显然早已腐败的供品残渣。一只缺了口的破陶碗,里面盛着半碗浑浊的液体,正被黄十八宝贝似的捧在手里。

“相公!喝药!” 黄十八那张豁牙的笑脸又凑了过来,带着不容拒绝的真诚,“俺特制的续命汤!包你好得快!”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直冲白璃的鼻腔——雨水特有的土腥气,混着一种陈年香灰的呛人粉尘味,还隐约飘荡着某种劣质草药根茎的苦涩。白璃那被剧痛折磨得仅存的理智瞬间绷紧,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滚……开……” 他几乎是用了最后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虚弱却带着千年积威的寒意。

黄十八被他这眼神冻得一哆嗦,小身板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捧着破碗的手也僵住了。但下一秒,那点退缩就被一种更强大的、近乎执拗的“责任心”给压了下去。她瘪了瘪嘴,眼圈有点红,但豁牙再次倔强地露了出来。

“不行!” 她声音拔高,带着点委屈的哭腔,“你伤得这么重,不喝药会死的!死了俺就没相公了!俺好不容易捡到的!”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壮胆,猛地俯下身。一只小手极其粗鲁地捏住白璃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另一只手则毫不犹豫地将那碗气味可疑的“续命汤”往他嘴里灌!动作快、准、狠,带着一种乡村赤脚医生处理不听话病人的蛮横。

冰凉的、带着泥沙颗粒感的液体猛地灌入口腔!那难以形容的滋味——雨水、香灰、还有不知名草根的苦涩——瞬间在味蕾上炸开!白璃被呛得眼前发黑,身体本能地剧烈挣扎起来,牵扯得后心伤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血又渗了出来。他堂堂狐君,叱咤风云千年,此刻竟被一只小妖强灌下如此污秽之物!这屈辱,甚至暂时压过了伤口的剧痛和死亡的威胁。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着血沫,也带着对这“续命汤”最深切的控诉。

“咳咳……咳……混账……东西……” 他嘶哑地骂着,声音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