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西装男人的手悬停在额前,指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无形的东西。他猛地一颤,本就苍白的脸上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仿佛被瞬间抽干了精气神,连西装都显得更加空荡。他佝偻着背,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蹒跚地挪到后排一个空位坐下,彻底没了声息,只剩下微弱的、断续的呼吸。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几乎要窒息。

下一个!纸人售货员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无声的催促感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车厢内每一个角落。它那双空洞的墨点转向了我邻座那个发出“嗬嗬”声的灰脸男人。

灰脸男人动作更加僵硬地站起来,走向车门。他喉咙里挤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两…小时…阳…寿……”同样伸出枯瘦的手,伸向自己的太阳穴。一阵比西装男更剧烈的颤抖后,他的皮肤似乎失去了最后的光泽,变得更加灰败,像个劣质的石膏像。他拖着沉重的脚步,也挪到了后排。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老旧发动机苟延残喘的轰鸣和轮胎碾压在不知名路面上的沙沙声。空气凝固了,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绝望如同浑浊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漫上来,冰冷地浸泡着每一个还活着的灵魂。

那双空洞、毫无生气的墨点眼睛,终于,缓缓地转向了我。

冰冷、麻木、带着一种对生命彻底漠视的审视感,牢牢钉在我脸上。无形的压力如同千斤巨石,轰然压下,挤压着我的胸腔,碾磨着我的神经。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驱使下的求生欲在疯狂尖叫。

逃!必须做点什么!

手几乎是痉挛般地伸向自己身上唯一的口袋——那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前兜。

指尖触碰到了一叠东西。

冰冷、坚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质感,既不像金属,也不像普通的纸张。我下意识地抓住了它们,猛地抽了出来。

一大叠纸币。

颜色是令人心悸的深灰,边缘透着一丝不祥的幽暗。纸张的触感怪异,冰冷而滑腻,仿佛某种生物的皮。正中央,印着一个巨大、繁复、扭曲的印记——像是一只紧闭的竖眼,又像是一座扭曲的牌坊,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和邪异。印记周围,环绕着密密麻麻、如同蝌蚪般扭曲蠕动的诡异符文,散发着微弱却令人极度不安的幽光。

面额?没有数字。只有那个巨大的、令人心悸的印记。

就在这叠灰暗纸币暴露在车厢惨淡灯光下的瞬间——

“嘶——”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吸气声,从那个纸人售货员的“嘴”里发出。它那涂着鲜红油彩的、纸片撕裂般的笑容,骤然僵死在惨白的脸上。

它那双空洞的墨点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住我手中的纸币。那原本毫无生气的墨点,此刻竟似乎……在疯狂地收缩、震颤!像是平静的死水潭里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

车厢里死寂的空气被彻底打破。

后排那些原本如同石雕般僵硬的乘客,齐刷刷地抬起了头。无数道目光——麻木的、绝望的、惊愕的、难以置信的——瞬间聚焦在我身上,聚焦在我手中那叠散发着诡异幽光的灰暗纸币上。那目光复杂到了极点,仿佛看到了一个行走在炼狱里的疯子,又像是在看一个突然降临的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