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停电第1165天
早上五点，北岭依旧黑着。断电已经持续了三年零七十天，天亮得很慢。空气里弥漫着旧金属和潮湿发霉的气味，我用袖口擦去面罩上的灰，再次确认身上的备用电包只剩下百分之九的电量。
今天是例行的数据上报日。我必须赶在太阳升起前，将编号识别芯片同步上传至D区主广播塔，否则将被标记为“低频响应体”，失去当日能量分配权。简单说，就是——饿一天，连口热水也喝不上。
我叫0048，这是我五年前被系统赋予的编号，真名早在断电第100天那批数据清洗中被格式化，从此消失。那时候我还在找弟弟。现在，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只知道他的编号是0001，系统唯一的“稳定体”。
我拖着发软的腿走出地下避难间，楼道昏暗，墙体裸露出锈红色的钢筋。电梯早就失效，我从十七层一路步下去。每一步都是沉重的回声，像踩在某种濒死动物的胸腔上。
D区主广播塔位于城区废弃图书馆下层，是全北岭为数不多还有部分供电的核心区之一。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系统的喉咙，传出命令，吞下意志。
我在图书馆旧馆前停了一下。门口有一面黑色识别墙，显示着昨日未响应者的编号：0053、0039、0060……全是熟面孔。识别墙每天更新，用以“警示存活者”。
林蕊昨天没打卡。
她是我在编号系统中唯一还保持接触的“类个体”存在，编号0042，曾是中区医疗站的主核医技员。她从不迟到，不缺勤，每次上报都在系统设定的前三分钟完成。昨天她缺席了。
我第一次感到一种不安，不是来源于断电，不是来源于饥饿，而是一种极度压抑的预兆。
上报点排起长队，识别墙后的电磁干扰让我脑子发胀。我前面那人动作慢了些，被系统标记“低效操作者”，两名自动巡视员立刻将他带走。我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芯片，编号0065，系统记录显示他仅仅延迟了37秒。
轮到我时，我把识别芯片嵌入读卡槽，屏幕亮起，“0048：同步成功”。熟悉的机械女声响起：“今日行为合规，电能已加载。”
我松了口气，离开站点时转身望了一眼系统终端的屏幕，那里居然刷新出了一个闪动红框：“目标编号：0001，今日异常未响应。”
我怔住了。
编号0001，是我弟弟。我以为他早就死了。可系统这几年从未注销过这个编号——这意味着，他始终处于“稳定体”状态，或者说，一直在线。
但今天，他的编号显示为“异常未响应”。
一种极其危险的念头从我脑海深处翻腾起来——如果他还活着，那他的“失联”并非死亡，而是系统主动隐藏？他到底在被谁使用、被谁控制、被谁活着？
这念头让我整个人都躁了起来，脚步也变得不受控地快。我得去找林蕊，她知道我弟弟的信息，比我多得多。她曾说过，“稳定体”项目里，她见过一张脸，和我一模一样。
可当我赶到她的居住舱时，那里空无一人，墙面上只留下轻微烧蚀痕迹，似乎有人强行带走了她，或者，她提前逃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