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娘这话就错了。” 李秀兰停下脚步,声音清亮,“当初是建军哥托媒人来说亲,三媒六聘一样没少。现在是他自己要悔婚,怎么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邻居们听到吵闹声都围了过来,对着王家指指点点。王婆子是出了名的厉害,此刻却被堵得说不出话,只能跳着脚骂:“你个小贱人!我们家建军对你还不够好?你想吃啥想穿啥,哪样不是紧着你?”

“是吗?” 李秀兰冷笑,“去年冬天我发烧到四十度,是谁把我锁在柴房不让看大夫?上个月建军哥说要给我扯块新布做衣裳,结果转头就给他妹子买了花裙子。还有你老说腰酸背痛,我天天给你捶腿揉肩,可你呢?偷偷把鸡蛋藏起来给你儿子吃,连个蛋壳都没给我留过。”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小石子砸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围观的婶子们都露出了然的神色,谁不知道王家抠门,只是没想到能刻薄到这份上。

王建军见状不妙,赶紧拉着他娘往屋里走:“娘,跟她废话啥!让她走!”

李秀兰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冰凉的荒芜。前世她就是被这些虚假的温情蒙蔽了双眼,把自己活成了笑话。

回到家时,夕阳正斜斜地照在破旧的窗棂上。她摸出藏在床板下的布包,里面是父亲留下的几块银元,还有她偷偷攒下的二十块钱。这是她全部的家当,也是她通往新生的船票。

夜里,她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只见王建军的妹妹王招娣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秀兰姐,我哥他…… 他喝农药了!”

李秀兰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被一股寒意包裹。前世她就是被这招逼回去的,王建军假装寻死觅活,让她心软妥协。这一世,她不会再重蹈覆辙。

“赶紧送公社卫生院啊。” 李秀兰语气平淡,“我这儿还有事,就不去了。”

王招娣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急得直跺脚:“我哥说了,你要是不答应不去上学,他就不活了!”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李秀兰关上房门,“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门外传来王招娣的哭声和咒骂声,渐渐远去。李秀兰靠在门板上,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因为庆幸,庆幸自己终于有勇气挣脱那张无形的网。

第二章:象牙塔尖的锋芒

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成了李秀兰的专属领地。1969 年的冬雪落满窗棂时,她正对着《工业基础理论》上的公式凝神思索,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前排传来压低的议论声,说县农机厂的车床改造遇到了瓶颈,几个老师傅熬了三夜都没琢磨出眉目。

李秀兰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前世 1972 年,公社农机站引进过同型号的设备,王建军为了在领导面前表现,硬逼着她通宵查资料画图,最后成果全成了他的功劳。她还记得那张改进图纸上,齿轮咬合角度的关键数据是她用三个窝头从退休老工程师那里换来的。

“同学,你看得懂这些?”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探过头来,胸前别着 “清华大学交流生” 的校徽。他叫陈向东,是机械系的高材生,总爱来这个角落找外文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