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女儿生来便有通灵之力,能借针线缝补魂魄,起死回生。
十年前,首富命悬一线,大姐一夜绣成幽冥图,将其魂魄从冥府拉回。 三年前,坍塌事故突发,二姐在太平间绣下还魂图,数百人起死回生。 但她们在完成救命之绣后,便销声匿迹,再未露面。 作为绣娘世家的第三个女儿,我从小便学习针法,甚至被许配给卫生部高官之子。 如今城中瘟疫爆发,所有人都期待我在成年礼上展露技艺,唤回逝去的生命。 但在那晚,我却一把火烧了所有绣线绣针,不肯再救一人。 1 明亮的隔离病房外,那些曾被我姐姐救下的人,全都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向我哀求。 “周小姐,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们的家人吧!” “只要您愿意动一动金针,只要一幅绣图,就能阻止这场瘟疫啊!” 当年被大姐救下的首富,如今已是白发苍苍,他老泪纵横地拍着玻璃墙。 他唯一的孙子,此刻就在隔离病房里奄奄一息。 首富的声音嘶哑,带着濒死的绝望。 可我只是漠然地瞥了他一眼,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见我毫无反应,沈聿猛地扯掉领带,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声音里压着怒火: “周静姝,你难道没有良心吗?” “念念不也是你的女儿吗,她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亲骨肉啊!现在念念感染瘟疫,你这个做母亲的却连拿起针线都不肯……” 三天前,我的女儿念念突然倒下,浑身起红疹,被诊断为感染了全城爆发的瘟疫。 沈聿动用所有关系,请来国内最顶尖的专家会诊,可念念的情况却一日比一日糟糕。 所有人都说,能救她的恐怕只剩下我了。 沈聿如今的未婚妻抱着念念虚弱的身体,跪在病房门口,哭得梨花带雨: “静姝妹妹,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气我……可念念是无辜的啊!” “只要妹妹肯绣出还魂图救念念,我愿意立刻离开阿聿,这辈子都消失在他面前,把阿聿和念念都还给你。” “如果这还不够,就算是要我的命来赎罪,我也愿意!” 说完,她便要朝墙上撞去,被周围的保镖眼疾手快地拦下。 病房外挤满记者和焦急的家属,所有人都被林薇的真情打动,镜头和话筒纷纷对准我。 可我连眉梢都未动一下,径直绕过她。 “我救不了她。” “况且多年前,我的手筋就已经断了,再也拿不起绣花针。” 回想起我那天的冷漠,沈聿的眼眶气得通红,他抄起旁边输液架,一下又一下地砸在我背上。 坚硬的金属杆砸在脊骨上,瞬间便是一片青紫,痛得我眼前发黑。 可我还是不肯松口。 沈聿见我死不悔改,眼底的最后一丝温情化为暴虐。 “好,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有多冷血!她一天不肯动手,就从外面那些求助者里,挑一个病得最重的进来,让他死在她面前。” 下一刻,首富被拖进来,他年迈的身体早已被病毒掏空,此刻正绝望地看着我。 沈聿将一把手术刀塞进我手里。 “不要!” 我拼命抗拒,却终究抵不过他的蛮力,刀尖划破首富脖颈的动脉。 温热的血溅了我一脸,他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充满不解和怨恨。 手术刀当啷落地,我颤抖着爬向他,想为他捂住不断喷血的伤口,却被沈聿一脚踢开心口。 他声音冰冷:“是你见死不救逼死了他,现在又何必假惺惺?” 紧绷在脑海里的那根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我捡起地上的手术刀,没有半分犹豫地抹向自己的脖子! 2 刀刃刚刚划破皮肤,就被沈聿夺下。 鲜红的血涌了出来,我无力地倒在地上,沈聿下意识地伸手想扶。 就在这时,林薇一身白裙,跌跌撞撞地闯进来。 “静姝妹妹,念念真的快不行了!” 她哭喊着,怀里抱着呼吸微弱的念念,双膝跪地,一步一步地爬向我。 “就算她从小跟在我身边,可她终究是你亲生的女儿,是阿聿唯一的孩子啊!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还是说,外面的传闻都是真的,妹妹你心里爱的人根本就不是阿聿,这么多年不肯再动针线,是因为还记恨着阿聿当年害死你的初恋?” 听到这话,沈聿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 他一把抱过念念,指着她已经开始发紫的小脸对我怒吼: “周静姝,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你还配做一个母亲吗!” “你要是还有一点人性……” 林薇也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光洁的额头上很快渗出了血: “静姝妹妹,我愿意给你我的一切,只要你肯救念念!” 看着念念呼吸越来越微弱,我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是我和沈聿爱情的结晶,我怎么可能不想救她? 可就算是这样,我依旧死死地咬着牙,含泪摇头。 “专家早就说过了,这瘟疫无药可解,只有你的刺绣是唯一的希望!”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在沈聿看不见的角度,对我露出阴狠的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周静姝,你真可悲!” 我蓦地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消化她话里的意思,就被她抓住手,猛地按在她的肚子上。 “静姝妹妹,你为什么要推我!” 我惊慌地想抽回手,却眼睁睁看着她朝着一旁的仪器推车撞过去。 林薇雪白的裙子染上鲜血,而我的念念,从她怀里滑落,头部重重地撞在仪器的金属边角上。 “念念!” 我撕心裂肺的尖叫,冲上前将女儿抱起。 可是太迟了。 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呼,就在我怀里彻底断了气。 我麻木地抱紧她,眼泪止不住得流。 “念念,不怕,妈妈带你回家。” 剧痛让我站都站不稳,只能半跪半爬地抱着念念,想将她带回家。 一旁,沈聿心痛地扶起林薇,眼底最后一点温情也被阴沉取代。 他气得全身发抖: “给我把这个疯女人脱光了关到顶楼的观察室去!” “她一天不肯拿起针线,就一天不准给她吃喝!” 我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聿抱着林薇转身离去的背影。 3 再次恢复意识,我发现自己不着寸缕得跪在透明观察室内。 见我醒来,沈聿让人送来一套崭新的针线和绸布,隔着玻璃对我说话,声音冷漠: “要不是你不肯救人,城里怎么会死这么多人!” 他按下按钮,我面前的玻璃墙瞬间变成一面巨大的显示屏,播放着外面的景象。 楼下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无数的病患家属在哭喊哀嚎。 看到我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他们骚动起来,朝着大楼的方向跪下。 “求求周小姐救救我们的家人吧!” “周家三代都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周小姐为什么不能像你的两位姐姐那样,为我们绣一幅救命图呢?” “周静姝!你枉为周家后人,你不得好死!” 我痛苦地捂住耳朵,可房间里的扩音器却将那些声音放大了一遍又一遍。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 “沈聿,你杀了我吧。” 说出这句话,我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 “杀了你?周静姝,你根本就不配死!” “我要让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看着这个城市是怎么因为你的自私而毁灭的!” 沈聿气得青筋暴起,眼中的一丝动摇尽数被暴戾取代。 不好的直觉让我不安,我想要逃开,他却打开玻璃门,把我拖拽出来。 “沈聿……你想干什么?” 沈聿冷笑一声,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 “我想干什么?周静姝,是你辜负所有人的期望,现在就用你自己来偿还吧!” 4 一群穿着病号服的人被放了进来,他们双眼赤红,已经失去理智。 “她就是周静姝?”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瞬间点燃所有人的怒火。 “就是这个妖女、贱人!她明明有能力救我们,却像她的姐姐们一样躲起来,才害得我们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周静姝,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今天我们就算活吃了你,也算是你罪有应得!” 情绪失控的病人们撞开门冲向我,有人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脚,有人撕扯我的衣服,有人张开满是溃烂的嘴,想要咬我的脸。 身上的疼痛越来越清晰,我感受到手腕处传来被生生折断的剧痛,疯狂地呼喊着沈聿的名字。 从前,哪怕有人在背后说我一句坏话,他都会动用关系让对方付出代价的沈聿…… 如今,却是他亲手将我推入深渊。 我的瞳孔渐渐失去焦距,身上被撕咬的痛感仿佛也在一瞬间麻木了。 和心口的剧痛比起来,这些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经过整整一夜的折磨,我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肤。 再次睁开眼时,我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四周一片昏暗,两个熟悉的身影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似乎陷入沉睡。 “姐姐!” 我猛地清醒,连滚带爬地扑向那两张病床。 她们的身体被各种仪器连接着,生命体征微弱。 可我的脚踝被一根钢钉钉在地上,一动就是锥心刺骨的疼痛。 我茫然地回过头,撞上沈聿眼底眼中深不见底的寒意 我颤抖着问: “沈聿,我姐姐们怎么会在这里?她们不是早就失踪了吗,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沈聿没有回答,只是冷漠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打开一旁紧闭的门。 一群人涌了进来,他们穿着破旧的工装,眼神里充满怨毒与疯狂。 我认出了其中几张脸,是三年前那场坍塌事故中,被二姐绣图救回来的幸存者! 5 “周静姝,终于找到你们周家的妖女了!” 为首的男人嘶吼着,他因瘟疫而病倒的儿子就在楼下的病房里。 “你们救了我们,为什么现在不肯救我们的家人!” “让我们活下来,就是为了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死去吗?你们好狠的心!” 我不可置信得看着他们。 沈聿站在门口,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用悲天悯人的语气开口: “静姝你看,这不是我逼你,是民心所向。” “他们只是想来劝劝你的姐姐,毕竟她们是这些人的救命恩人,不是吗?” 话音刚落,那群人疯了一样冲向我姐姐们的病床! “不要!” 我凄厉地尖叫,拼命想挣脱脚上的钢钉,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他们扯掉姐姐们身上的呼吸管,拔掉维持生命的输液针。 有人甚至拿起枕头,死死地蒙在二姐的脸上。 我发疯地用头撞着地面,鲜血直流,苦苦哀求,却没能让他们停手。 混乱中,大姐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 “姝姝,一定……一定不能再刺绣了……” 话音未落,下一秒,姐姐们床边的心电图仪器,几乎同时发出刺耳的尖鸣声,变成一条直线。 我的呼吸一滞,心痛得无法呼吸。 姐姐们死了。 死在她们曾拼上性命救回来的人手里。 我发疯般地大喊大叫,只能用额头撞击地面,才能换取片刻的清醒。 “姐姐,对不起!” “是我的错,都是我害了你们,都是我!” 到最后,甚至连姐姐们的遗体,都在我眼前被切片研究。 我跪在地上,看着那扇门关上,忍着脚踝的剧痛,缓缓站起来。 见到我肯起身,林薇双眼放光,旁边的保镖们也像是看到救星。 “阿聿,我就说过,她说什么手筋断了,都只是不想出手的借口罢了!” 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涌入无尽的酸楚。 原来我姐姐的性命对他来说,不过是为了大局可以随时舍弃的筹码。 我弯起唇角,压下心中的悲痛,将手柔柔地放在他手上。 “为我准备针线和绣架吧。” 沈聿眼眸一亮,立刻转身去让人准备。 我同意动手,唯一的要求便是要林薇作为助手,在我身边递送针线。 林薇脸色一白: “阿聿,我……我怎么能做这种事……” 沈聿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6 我再一次坐到绣架前,白色的绸布光滑如镜。 无数的记忆从我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姐姐们临终前七窍流血的脸。 我捻起银针,随着指尖的翻飞,彩色的丝线在绸布上留下痕迹。 我被烈火灼烧过的手筋,每一次穿针引线,都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鲜血顺着指尖渗出,一滴滴落在洁白的绸布上。 血迹与彩色的丝线融为一体,构成一幅诡异而复杂的图案。 渐渐地,整个房间的灯光开始闪烁,外面狂风大作,乌云压城。 我双眼紧闭,心中是压抑不住的愤怒和痛苦。 “万千孤魂,借我神力,以我血肉,奉为祭品!人间失格,人心不古,请万鬼之王降临,吞噬此间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