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特那句低沉而清晰的“地球?”,如同在凝固的空气中投下了一块巨石。
胡硕的喋喋不休瞬间被掐断,他像被捏住脖子的鸭子,徒劳地张着嘴,惊恐未退的瞳孔里倒映着瓦尔特那张严肃而充满审视意味的脸。
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他的颅骨,直抵他混乱不堪的思维深处。
然而,这极致的压迫感仅仅持续了一瞬。
当“地球”这个词与眼前这位戴着眼镜、手持奇特拐杖、气质沉稳威严的男人形象彻底重合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近乎荒谬的狂喜瞬间冲垮了胡硕残存的恐惧堤坝。
“卧……卧槽!!!”
一声比刚才高空坠落时还要响亮的惊呼猛地炸开,胡硕像是被高压电击中,整个人原地弹跳了一下,指着瓦尔特的手指抖得像帕金森。
“活的!活的杨叔!不是手办!不是COS!是真的瓦尔特·杨!逆熵盟主!理之律者!第二任理之律者!!!”
他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每一个头衔都带着难以置信的狂热喷薄而出,眼睛亮得惊人,仿佛穷鬼看到了金山,色狼看到了绝世美女(虽然比喻不太恰当,但激动程度绝对一致)。
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爆炸且精准到可怕的“粉丝”式发言,让瓦尔特镜片后的瞳孔猛地一缩,握着拐杖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几分。
对方不仅知道地球,还知道逆熵?知道理之律者?甚至……自己是第二任的也知道?这绝不是巧合!
但胡硕的“震撼”显然还没结束。狂喜过后,一个极其离谱、极其不合时宜的念头如同脱缰的野马,瞬间占据了他那被穿越和认亲双重冲击搞得有点宕机的大脑。
他猛地扑到瓦尔特面前,双手激动得几乎想抓住对方的衣襟,又在瓦尔特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讪讪地缩了回来,改成双手合十,脸上堆满了谄媚(或者说,极其自来熟)的笑容:
“杨叔!杨叔!真的是您!缘分啊!天大的缘分!那个……那个……” 他搓着手,脸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声音带着点扭捏,却又异常清晰地响彻站台,“等您以后有空回地球的时候……能不能……能不能给我说个媒啊?”
空气,再次凝固了。这次连丹恒那指向胡硕颈侧的击云枪尖都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三月七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蓝色的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微张,仿佛听到了什么外星语言。
姬子端着咖啡杯的手僵在半空,连杯中液体微微晃动的涟漪都静止了,她脸上那标志性的优雅微笑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眼神充满了“这孩子脑子是不是摔坏了”的探究。
瓦尔特·杨,这位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面对过世界级崩坏灾难的沉稳男人,此刻只觉得额角的青筋在欢快地蹦迪。
他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蓝白运动服、一脸“真诚恳求”的陌生青年,生平第一次感到一种名为“槽多无口”的强烈情绪冲击。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又一下。
说媒???
第一次见面???
还是在刚把他从几百米高空救下来之后???
胡硕却浑然不觉自己投下了怎样的“精神核弹”,或者说,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逻辑世界里。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一本正经地推销自己:
“我叫胡硕,硕是硕士的硕,今年18岁,未婚!是一名准大学生!前途光明!平时爱好可健康了,就打打游戏,看看小说漫画,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绝对根正苗红的好青年!” 他挺了挺胸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可靠一点。
“至于对象嘛……” 他皱着眉头,陷入了极其严肃的思考状态,仿佛在挑选什么稀世珍宝。
“琪宝?不行不行,她已经有煮饭婆了,感情贼好,插足要遭天谴的……板鸭?也不行,她家黑白希关系太复杂了,搞不定搞不定……呆鹅?嘶……她好像有自己的饲主?呃,这个更不行了,太吓人了,会被刀的……”
他一边嘀咕着那些足以让逆熵和天命高层集体暴走的“爱称”,一边摇头晃脑地排除选项,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带着点遗憾和嫌弃地摆摆手:
“神州平板?呃……算了吧,虽然仙人长得很帅,但她都……嗯……有孩子了,不对,是相当于有孩子了?总之辈分好像也不太对……”
“噗——!” 三月七终于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像是被呛到的声音,赶紧用手捂住嘴,肩膀可疑地抖动起来。
姬子默默地放下了咖啡杯,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胡硕的眼神已经从探究变成了某种……奇特的怜悯?
她优雅地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丹恒的表情依旧冷峻,但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名为“无语”的情绪。
击云枪尖的寒芒依旧锁定着胡硕,只是那压迫感里似乎多了一丝……对智障的警惕?
而风暴中心的瓦尔特·杨先生……
他感觉自己那引以为傲的、历经沧桑的理智之弦,正在一根接一根地、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琪宝?!煮饭婆?!板鸭?!黑白希?!呆鹅?!饲主?!神州平板?!!
每一个称呼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那关于故乡、关于故人的记忆上,砸得他眼前发黑,嘴角抽搐的频率几乎要赶上帕金森。
他几乎能幻听到那些被提及的女武神们,在听到这些“爱称”时,脸上挂着何等“核善”的微笑,以及她们手中蓄势待发的武器轰鸣!
这混小子……他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而且知道得如此……歪门邪道?!
就凭他这当面叫出这些绰号的胆量(或者说无知),那群战斗力爆表的女武神能满脸“微笑”地把他连同他站的那块地皮一起从物理意义上彻底抹除!渣都不会剩!
槽点……槽点实在太多了!多到瓦尔特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吐起!
他现在只想用手杖敲开这小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牌子的浆糊!
不过,在巨大的精神冲击和强烈的吐槽欲望之下,瓦尔特那缜密的思维还是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
眼前这个行为荒诞、口无遮拦的青年,不仅认识自己,而且对“地球”上,尤其是与“崩坏”相关的那些人和事,有着异常具体、甚至可以说是“内部”级别的了解——虽然了解的方式和角度极其诡异且充满作死气息。
他绝对不是自己记忆中所熟悉的那个地球的人。在那个世界,符华虽然为人平和,但绝不会有人敢当面称呼她为“神州平板”还能活蹦乱跳。
那么,他是来自……另一个地球?一个以某种方式知晓了他们故事的地球?
瓦尔特强行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吐槽和震惊,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成惯常的沉稳。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光,暂时掩盖了他眼底的剧烈波动。他用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审视、无语和一丝丝探究的目光,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还在为“说媒对象”发愁的“准大学生”。
“老乡?”三月七终于缓过劲来,她看看满脸黑线、仿佛在忍耐什么的瓦尔特,又看看一脸“我要求很合理”的胡硕,小声地、带着巨大困惑地嘀咕了一句,“杨叔……你们地球的‘老乡’……都这么……热情奔放的吗?第一次见面就……说媒?”
姬子端起咖啡杯,优雅地抿了一口,仿佛要压惊,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瓦尔特一眼,然后转向胡硕,脸上重新挂起那种包容又带着点调侃的微笑:“嗯……看来这位‘小老乡’正处于非常……充满活力的青春期呢。对未来的‘人生大事’有着迫切的规划和……独特的审美倾向?”
丹恒没有说话,只是手中的击云枪,又悄无声息地向前递了半寸。
冰冷的金属气息,让沉浸在“相亲大业”中的胡硕终于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从离谱的幻想中稍微清醒了一点。
他抬起头,对上瓦尔特那仿佛蕴含着风暴的深邃眼神,以及旁边三月七好奇中带着点看戏、姬子阿姨般包容中带着调侃、丹恒冰冷中带着威胁的目光……
胡硕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一滴冷汗,缓缓地从他额角滑落。
糟糕……好像……兴奋过头了?忘了这不是游戏论坛,而是真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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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空间站某个不为人知的监控死角,一道虚拟屏幕悄然亮起。
屏幕上清晰地分割出站台上的画面:惊魂未定的青年、满脸黑线的瓦尔特、表情各异的三月七和姬子、以及持枪戒备的丹恒。
一个嚼着泡泡糖、戴着巨大耳机、有着醒目灰色马尾的少女身影,慵懒地靠在座椅上。
她看着屏幕里胡硕那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样子,吹破了一个巨大的粉色泡泡。
“噗”的一声,泡泡破裂,粘在她脸上。
“啧。”少女不爽地抹掉脸上的糖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了几下,调出了胡硕坠落后的详细扫描数据,目光落在某个异常的能量读数上。
“凭空出现……没有能量残留……还有这满嘴跑火车的劲儿……”她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丝饶有兴致的弧度,“看来不是普通的误入者呢。
而且和瓦尔特似乎是老乡,有意思。卡芙卡,艾利欧那边‘剧本’……好像多了个计划外的‘变量’呢。”她随手将一段加密信息连同监控画面片段发送了出去。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屏幕中正被瓦尔特的低气压笼罩、显得有点手足无措的胡硕,粉色的泡泡糖在舌尖灵活地转动着。
“地球……老乡……说媒……”少女终于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肩膀微微抖动,“瓦尔特那表情……真是绝了。这趟列车,怕是要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