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尬王预定!我粉了!”
“快来人啊,这里有妖气!顺便叫个调音师!”
“糟糕,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进入脑子了,挥之不去!”
等候区的观众们,通过大屏幕看到这幅景象,早已笑得前仰后合。
不少人笑出了眼泪。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保安,也忍不住肩膀耸动,极力克制着笑意。
评委席上,则是一幅生动形象的“痛不欲生图”。
主评委张明紧闭双眼,手指不断按压着太阳穴,表情痛苦。
年轻的女评委李昕,用手死死捂住嘴,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与哭笑不得。
第三位以毒舌著称的评委,则面无表情地盯着“小王子”,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出窍。
“葬爱小王子”以一个震耳欲聋的尾音和四肢摊开、单腿朝天的姿势结束了他的表演。
现场一片死寂。
片刻之后,才响起稀稀拉拉、犹豫不决的掌声,大部分人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神来。
而网络上,他已经被好事者们封为江城赛区海选“泥石流之王”。
“葬爱小王子”的音波攻击余威尚存,下一位选手的名字便被报了出来。
一个看起来有些紧张的年轻人,穿着一件浆洗得有些发硬的、款式略显过时的白衬衫,磨磨蹭蹭地走上了舞台。
他紧紧地抱着麦克风支架,仿佛那是汪洋中的唯一浮木。
“我……我叫王铁柱,我……我要演唱一首……民谣。”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这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与前一位的浮夸妖冶形成了鲜明对比,让饱受摧残的众人心中生出一丝小小的期待。
或许,这会是一个正常的表演。
一段轻柔的原声吉他前奏缓缓流出。
观众们,刚从“小王子”的阴影中缓过神来,渐渐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期盼。
也许,这一个会……正常点吧。
王铁柱深吸一口气,气息明显不稳。
他开口唱了。
在歌曲的低音区,他的嗓音居然还算悦耳,带着一点点温暖的磁性。
评委席上,几不可闻地响起一阵集体松气的声音。
看来今天他们的耳朵还有救。
然后,歌曲进入了第一段副歌。
也迎来了第一个高音。
那不是简单的破音。
那是一场彻底的、惨烈的声音车祸。
如同生锈多年的门轴,在巨大的外力下发出的刺耳悲鸣。
“呀吼!咿——呀——啊——喔——!”
那个高音先是疯狂地偏离了原有的轨道,然后在空中分裂成几个不和谐的碎片,最后彻底消散无踪。
王铁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整张脸皱成一团,仿佛正在亲身体验着他歌声给听众带来的折磨。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察觉。
他顽强地,继续着第二段主歌。
每一个试图冲击的高音,都演变成了一场全新的听觉灾难。
这里是一声被掐住喉咙的尖叫。
那里是一声如泣如诉的哀嚎。
观众们,起初还带着一丝同情,渐渐地,忍不住开始窃笑。
窃笑声逐渐汇聚,演变成了难以抑制的哄堂大笑,甚至比之前嘲笑“小王子”时更加热烈。
因为这种反差——用情至深的演唱姿态与惨不忍睹的演唱效果——实在太过滑稽。
评委们的脸色,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评委张明看起来已经在严肃思考提前退休的可能性了。
他的脸涨得通红,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细线。
李昕则死死咬着下唇,肩膀剧烈地抖动,她不停地用纸巾擦拭眼角,也不知是笑出了眼泪,还是被这歌声折磨得流泪。
第三位评委则彻底放弃了表情管理,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嫌弃”二字,时不时地摇头叹息,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而王铁柱,这位浑然不觉的勇士,依旧在舞台上“深情”地演绎着,表情随着每一个跑调的音符而愈发痛苦,愈发“投入”。
他简直是一个行走的悲喜剧。
而之后,奇葩选手的队伍似乎无穷无尽。
一位一边唱着咏叹调一边试图同时抛接三个橡胶小鸡的女士,最终,小鸡们无一幸免地掉在了地上。
一位试图用说唱方式表演背诵电话黄页的男士。
一对表演着关于一只丢失的袜子的存在主义焦虑的男女,他们的舞蹈……十分抽象。
随着一个又一个“卧龙凤雏”登场,评委们的眼神也越来越空洞。
最初的些许趣味早已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疲惫与认命,一种强烈的“生无可恋”感。
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选手表现出哪怕一丝半点的专业素养,或者说,至少是正常的水平。
比赛的水准,不是低,而是深不见底。
然而,现场和屏幕前的观众们,却乐在其中。
这简直是比喜剧表演还要精彩的纯天然娱乐。
电子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动了一下,更新了下一个序号。
“下一位,372号,林洛!”
播报员的声音,此刻已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回荡在整个会场。
等候区内,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这个名字,听起来平平无奇,没有引发任何关于“奇葩”的联想。
太……普通了。
林洛从石柱旁站直身体。
他走向舞台入口,步伐沉稳,不疾不徐。
手中的吉他盒,给他一种坚实、安心的感觉。
他踏入相对安静的后台区域,然后,走上了舞台。
这里的灯光比外面更亮,也更温暖。
他微微眯了下眼,适应着光线。
舞台比他想象的要宽敞一些。
他走到舞台中央,放下吉他盒,打开。
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把简洁的、看得出经常弹奏的原木色吉他。
琴身在聚光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没有花哨的服装。
没有怪异的道具。
没有丝毫紧张的局促不安。
只有一个男人,和他的吉他。
林洛穿着简单的黑色羽绒服和深色牛仔裤。
乌黑的短发打理得干净利落,神情严肃而专注。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熟练地架好麦克风支架,调整着高度。
这份沉静的专业感,这份从容不迫的气度,与之前那些选手的喧闹浮夸形成了天壤之别。
仿佛一潭浑水中突然注入了一股清泉,又像是在一顿充斥着甜腻和人工香精的盛宴后,端上了一杯清冽的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