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蜷缩在墙角,身体紧紧缩成一团,膝盖用力抵着胸口,仿佛这样能给自己一些安全感。脚踝上的皮质镣铐随着他急促又沉重的呼吸微微起伏,每一次起伏都像是在提醒他此刻的处境。那皮带紧紧贴着他的皮肤,温热得如同有生命一般,似乎已与他的血肉相连,成为他身体上无法剥离的一部分。
房间里,电视仍不知疲倦地循环播放着,陆沉那熟悉的身影一次次出现在屏幕中央。低沉的旁白如同神秘仪式的咒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陆氏集团,构建未来城市肌理”。这声音像无形的枷锁,紧紧束缚着他的精神。
他缓缓闭上眼,脸上露出决然的神情。
当他再次睁开眼,深邃的目光直直落在脚腕的镣铐上。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与愤怒,双手猛地拽住镣铐,链条瞬间绷紧,发出一阵金属摩擦的闷响。
这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他仔细看着皮带,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见,边缘缝合处的走线细密规整,一看就是精心定制的。他心中涌起一股无名怒火,用力一扯,可那皮带却纹丝不动,反而深深地勒进他的皮肉,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但他没有放弃,换了个方式,用指甲狠狠抠住皮带内侧边缘,一点点试图掀开它。他的指甲因用力而泛白,每一次抠动都伴随着指甲与皮革摩擦的“沙沙”声。
突然,一股铁锈般的气味钻进他的鼻腔。他鼻子微微抽动,目光紧紧盯着皮带内侧靠近锁扣的位置。那里有一片暗红色的斑渍,早已干涸,边缘泛着黑,看上去格外诡异。他盯着那块污迹,心跳忽然变得沉重而急促,仿佛要从胸腔中蹦出来。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这不是油漆,也不是染料——那到底是别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
他不再犹豫,双手紧紧抓住皮带两端,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狠狠一撕。“嗤啦”一声,皮革裂开,露出内层嵌着的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属薄片。那薄片呈银灰色,边缘焊死在皮层中,看上去十分牢固。芯片表面蚀刻着微型编号:LC - 0423A。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他认得这种技术,在美术学院实验室里,这种微型定位模块是用于追踪贵重设备的,防水防震,信号可穿透混凝土。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从未逃出过一米。
他喘了口气,喉咙发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他的视线缓缓转向镣铐内圈,那里有一行极小的激光刻字,字母与数字并列:LinShen·2023。这不是编号,更像是一件藏品的落款,像是一种所有权的宣告。他嘴角忽然扯出一个近乎扭曲的弧度,那笑容中充满了自嘲和愤怒。陆沉没把他当人,没把他当囚徒,甚至没把他当艺术家。在陆沉眼里,他只是一件完成于2023年的私人收藏,编号LC - 0423A,还附带定位系统,将被终身追踪,永不脱逃。
他松开手,任镣铐垂落,链条发出清脆又单调的轻响。可那笑声没持续多久,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怒意掐断。他眼睛瞬间瞪大,眼神中燃烧着怒火,猛地抬手,一拳狠狠砸向地面。指骨重重撞上瓷砖,剧痛顺着手臂迅速蔓延,就像千万根针同时扎进手臂。但他没有缩回手,反而咬着牙,用受伤的手撑起身体,一步一步走向洗手间。每走一步,链条拖在地上,都发出持续不断的刮擦声,那声音像是在诉说他此刻的愤怒和不甘。
房门被轻轻打开,佣人静静地站在门口,手里小心翼翼地端着餐盘。她低着头,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什么。餐盘是陶瓷的,纯白无瑕,在灯光下散发着清冷的光泽。餐盘上,早餐区、水分摄入区、药物补充区被细致划分,米饭被压成标准的半球形,看上去整齐又冰冷。
林深站在洗手间门口,脚踝上的皮带裂口垂落,芯片裸露在外,像一个暴露在危险中的秘密。佣人始终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将餐盘轻轻放在桌上,然后迅速转身离开,她的动作干净利落,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惹来麻烦。
林深站在原地,目光直直盯着那盘饭。米饭粒粒分明,油光微闪。他眼神有些迷离,思绪一下子飘到了小时候。
那时,母亲总是把他的饭压得特别紧,一边压一边温柔地说“吃饱了才有力气画画”。那时的饭团带着母亲掌心的温度,温暖又充满爱意。而现在,这盘饭却像一份化验样本,冰冷、毫无生气。
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大步走过去,毫不犹豫地端起餐盘,然后径直走向马桶。他步伐坚定有力,每一步都像是在宣告自己的反抗。陶瓷餐盘与瓷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声音在寂静的洗手间里回荡。
米饭倾泻而下,水涡卷着米粒快速打转,仿佛在诉说命运的无常。他接着倒水,药片、汤汁,全数冲入下水道,看着那些原本应该被他吃下的东西消失在下水道里,他心中涌起一种解脱的感觉。最后,他高高举起餐盘,对准马桶口,用力砸下。“咔”一声,盘底裂开一道细缝,但餐盘并没有碎。他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再次举起餐盘砸下去,裂纹迅速蔓延。第三次,盘子终于断裂,碎片散落一地。他喘着粗气,低头看着那道裂痕,脸上露出一丝欣慰,那裂痕就像某种胜利的印记。
可就在这时,头顶的灯闪了一下。他眼神瞬间警惕起来,这不是电压不稳的闪烁,而是有规律的三短一长。接着,通风口传来极轻微的电流声,那声音虽然微弱,但在他敏锐的听觉下却无比清晰。他知道,那是监控系统在记录他的异常行为。他没有躲避,也没有低下头,反而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挑衅。他抬起脚,将那条撕裂的皮质镣铐重重踩在脚下,用力碾进瓷砖缝隙。皮革裂口张开,芯片朝上,像一只被剖开的眼睛,仿佛在直视监控系统背后那双无形的眼睛。
陆沉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来时,林深正坐在马桶盖上,手里紧紧捏着一块餐盘碎片,那碎片的边缘锋利无比。房间里一片狼藉:满地的纸片像被暴风雨席卷过一样凌乱,断裂的餐盘碎片散落在各个角落,撕开的皮带随意扔在一旁。电视还在继续播放着,灯光打在画布上,菩萨的机械眼泛着冷光,仿佛在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陆沉站在门口,目光缓缓扫过地面,最后落在林深脚踝上。他眼神中没有惊讶,只有平静和审视。“你发现了。”他淡淡地说,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赞许,仿佛林深的发现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林深没有抬头,他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着瓷片边缘,划出细微的“沙沙”声。他内心此刻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陆沉,也不想面对陆沉。
“那块芯片,”陆沉向前走近两步,他的步伐沉稳自信,“是定制的。信号穿透力强,电池寿命三年。就算你把皮带烧了,它也能在灰烬里被找到。”陆沉的声音低沉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沉重的石头砸在林深的心上。
林深终于缓缓抬眼,眼神中充满愤怒和质问,“所以呢?我连血都成了你的标签?”他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你误解了。”陆沉蹲下身子,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新的皮质镣铐,那镣铐是深棕色的,纹路与旧的一模一样。他的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这不是惩罚,是保护。你的情绪波动太大,昨夜心率最高达到142。我不能让你伤害到自己。”陆沉的语气依然平稳,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保护?”林深的声音陡然拔高,他猛地站起身来,链条哗啦作响,那声音像他内心愤怒的宣泄。“你把我锁在这里,篡改时间,偷走我的画,——这叫保护?”他眼睛瞪得很大,眼神中充满怒火。
“你现在的状态不稳定。”陆沉语气依旧平稳,他的眼神冷静理智,仿佛在分析一件艺术品的优劣。“自残、破坏物品、拒绝进食……这些都会影响你的创作能力。而你最有价值的部分,是你的艺术。”陆沉的话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直直刺进林深的心里。
“我不是你的画笔!”林深的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他用力挥舞着手中的瓷片,“我不是你收藏柜里的瓷器!我不是你用来证明‘我能占有天才’的证据!”他的声音充满不甘和反抗。
陆沉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像在评估一幅作品的完成度。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林深的愤怒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表演。
“你确实不是。”他缓缓地说,语气平淡而坚定。“你是作品本身。”
林深愣住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和震惊。他从未想过陆沉会说出这样的话,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他内心深处炸开。
“所以……我越痛苦,画得越好?”林深冷笑一声,他的笑容中充满自嘲和无奈。“你就越满意?”
“不。”陆沉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不是要你痛苦。我是要你真实。真实的你,已经被困在这里。而我要做的,是让全世界看到这个真实的你,由我保存的版本。”
林深紧紧盯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不再像人,而是一座用金钱和权力浇筑的神像,冷硬、不可撼动,供奉着以他血肉为祭品的信仰。他内心充满绝望和愤怒,他不知道该如何挣脱这无形的枷锁。
陆沉走后,林深的视线落在桌面上那条新皮质镣铐上,皮质表面泛着冷光,像某种仪式的祭品。 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林深低头,看着脚踝上裂开的皮质镣铐,芯片裸露在外,像一颗被挖出的心脏,鲜血淋漓。他眼神中充满绝望和无助,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
然后,他缓缓弯腰,动作迟缓沉重,捡起那块最锋利的瓷片,慢慢将它抵在手腕内侧。他的手微微颤抖,内心在做着最后的挣扎。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微微跳动,仿佛在诉说生命的脆弱。
林深的手指逐渐收紧,瓷片一点点压进皮肉,一丝血线缓缓渗出。那血线在瓷片边缘蔓延,看上去触目惊心。就在这时,传来开门的声音,那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也打断了林深的绝望之举。他的手猛地停住,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