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这是他们兄妹商量好的戏码,还是蒋昀的真心,看不到他的表情,分辨不了真假。
我低下头,不愿言语。
“我送你的那些东西,你不喜欢吗?”他又问,语气虔诚得像是教堂里仰望上帝的信徒。
我正要解释。
脚边忽然被毛茸茸的物件蹭到,我下意识要躲,便听见蒋昀道:“别怕,它叫点点,是导盲犬。”
为了我的出行方便,方斯南不止一次替我申请过导盲犬。
导盲犬不仅价格昂贵,并且对申请者的要求严格,试过一两次被驳回后,方斯南便放弃了。
没有导盲犬,生活不便,方斯南便向我保证,只要我需要,无论什么时候,一通电话,他就会立刻出现。
失明之前,我刚被美院录取,前途光明。
我失去的不光是眼睛,还有充满希望的人生,那之后,我的生命里就只有方斯南,昂贵的画笔和前程也逐渐在角落积满了灰尘。
刚失明的时候,方斯南闲暇时便守在我身边,亲自下厨,读书弹钢琴给我听,陪我解闷,每晚都会等我睡下再合眼。
可一年后。
方斯南成了蒋父的左右手,忙于应酬奔波,有时一出差便是半个月。
深夜醒来,我身边不再有他的安抚拥抱,取而代之的,只有一道道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在那些寂寥凄冷的寒夜,我只能睁着眼睛熬过黑暗,我看不到日出,分不清几时天亮,几时日落。
这些年里,我一个人几乎都熬习惯了。
方斯南一次次违背承诺。
但蒋昀,在无意之中完成了方斯南未遵守的诺言。
我摸着点点柔软的皮毛,心底第一次有了触动,也是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向蒋昀微笑。
起初我并不想接受点点,我不想依赖于任何人,哪怕只是一只狗,我怕他们都会像方斯南一样,最后都会弃我而去。
蒋昀开导着我,鼓励我去抚摸点点。
它的毛发柔顺蓬松,喂食给它时,舌尖会擦过我的掌心,湿湿的又温暖,它甚至会在我孤单彷徨时主动扑到我怀里。
有时我会惶恐地躲开,蒋昀在旁没忍住笑,我木然转向他的方向,竟然迫切地有些想要看到他笑起来的样子。
一定,是好看的吧?
或许,跟方斯南会有几分相似,毕竟他们是亲兄弟。
可惜的是,我快忘记方斯南的模样了,自然也就拼凑不齐蒋昀的脸。
点点很热情,在家时总喜欢摇着尾巴围在我腿边。
可一走出去,它便会拿出导盲犬的专业精神,只要牵着绳,我便像是抓到了船只上的操纵杆,怎么走都不会迷失。
尽管有点点在,蒋昀还是不放心,不允许我单独外出,必须要阿姨陪同。
我不知道这是真的不放心,还是另一种监视。
不管怎么样。
他送了我点点,我都应该感谢他。
我买下了一只腕表送给蒋昀。
这是我第一次送方斯南除外的人礼物,带着点点走了好多家店才选好。
在这里遇到方斯南是意外。
“暖暖?”
感受到牵引绳中的点点站了起来,我后退,潜意识中,想要离方斯南远远的。
方斯南怔了怔,语调有些悠扬,“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蒋昀就是这么照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