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坍塌
九月的风已经带了凉意，卷着梧桐叶，拍打在 “林氏纺织” 斑驳的玻璃门上。林晚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指尖划过冰凉的办公桌，桌面上还留着一道浅浅的划痕 —— 那是她十八岁生日那天，父亲笑着用钢笔给她刻下的 “晚” 字，说要让她永远记得，这里是她的根。
根，现在断了。
三天前，银行的催款函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这座已经在风雨中飘摇了许久的老厂。供应商的款、工人的工资、银行的贷款…… 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林晚和她父亲毕生的心血牢牢困住，最终勒得粉碎。
“林小姐，这是最后期限了。” 律师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带着职业性的冷静，却字字诛心，“法院的传票已经在路上，您父亲的身体……”
林晚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哽咽。父亲突发脑溢血住院，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她连告诉他公司破产的勇气都没有。那个一辈子要强的男人，要是知道自己守护了一辈子的家业，就这么毁在了女儿手里，该是何等的绝望？
可她能怎么办呢？外贸订单骤减，原材料价格飞涨，线上电商对传统纺织业的冲击一波接着一波…… 她接手这两年，已经拼尽全力，砍掉了亏损的生产线，尝试做直播带货，甚至抵押了自己的房子，可终究没能敌过时代浪潮的冲刷。
这不是她的错，却必须由她来承担后果。
“林小姐，这些是还能清点出来的文件。” 老会计将一个纸箱放在地上，声音沙哑，“工人们都走了，说…… 说不怪你，让你别太为难自己。”
林晚点点头，眼眶发热。那些跟着父亲干了一辈子的老工人，最后走的时候，甚至没人来向她要那笔拖欠了两个月的工资。他们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小晚，别扛着了，日子总要过下去。”
日子总要过下去。
可她的日子，该往哪里去？
曾经的林晚，是旁人羡慕的 “林大小姐”。名牌大学毕业，回国就能进自家公司当高管，前途一片光明。她习惯了穿着得体的套装，在会议室里侃侃而谈，习惯了看财务报表上不断增长的数字，习惯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而现在，她是一个负债累累、父亲重病、连下个月房租都不知道在哪里的破产者。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医院的来电。林晚的心猛地一揪，几乎是踉跄着跑过去接起。
“请问是林建国先生的女儿吗？” 护士的声音带着公式化的急切，“病人情况有点不稳定，您赶紧过来一趟，医药费也该续交了。”
“好，我马上到！马上就到！” 林晚挂了电话，抓起那个装满文件的纸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办公室。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 “林氏纺织” 的招牌上。那四个字曾经金光闪闪，如今却蒙尘褪色，在暮色中摇摇欲坠，最终被赶来更换招牌的工人，一点点拆了下来。
林晚没有回头。她知道，那个属于她的、繁花似锦的过去，已经彻底坍塌了。
2 绝境
医院的缴费单像一张判决书，冰冷地躺在林晚面前。父亲每天的 ICU 费用是五位数，加上各种检查和药物，她带来的最后一点现金，连三天都撑不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