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铺子,天光刺眼。她下意识回望谢府飞檐的方向,朱门紧闭,隔断尘寰。
在踏入谢府前,她便已叮嘱宝儿:藏拙,吃饱穿暖,跟着外祖父母。她哄他说阿姐要回家取东西。宝儿憋着泪,抱着她许久,才哽咽着应下“好”。那高墙深院,锦衣玉食……本该是宝儿的归宿。可谢少爷那冰锥般的目光和那抹杀意,却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阿福心底。那里,真的安全么?她想起夫人尸身上的刀痕,想起老爷书房被翻得最乱……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开始滋生。
她深吸一口气,眼底那点雪亮的光芒,锐利如淬火的刀锋。
回京城!
五
回京的路程,竟比来时快了一半有余。
阿福在京城落脚,平日做些贩卖菜蔬的营生。她像一只警觉的蜘蛛,无声地织着复仇的网。每一个可能与梁家血案有关的街谈巷议、茶楼闲话,她都竖起耳朵捕捉,细细咀嚼,将那些零碎的、模糊的只言片语,一点点拼凑起来。
真相的轮廓逐渐清晰:腊月十五那场惨祸,梁家阖府主仆三十一口,除小少爷梁景和(宝儿)侥幸生还,余者皆殁。凶手丧心病狂,更将偌大府邸付之一炬,繁华尽成焦土。最终只寻得三十具遗骸,由几位与梁夫人交好的官家夫人合力收殓安葬。她们怀着哀思与敬意,将梁氏满门的灵位,供奉于开福寺偏殿,祈愿亡灵安息。
香烟袅袅的开福寺偏殿内,阿福肃立在梁氏灵位前。喉头苦涩翻涌,眼眶灼热。七年前那个腊月十五,濒死的她蜷缩在积着污雪的路旁,是梁夫人的车驾停下,是那只温暖的手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此后七年,梁府于她,是浸在蜜罐里的光阴。
老爷宽厚仁善,每逢年节,总不忘额外给她一个大红封,里面是银子打的平安扣,叮当作响,是他对孤女平安顺遂的祈愿。张妈刀子嘴豆腐心,总嫌她“吃得比猪多”,却悄悄用自己半新的料子,为她裁了一身又一身衣裳,针脚细密。今年二月,她满了十五岁,夫人和张妈郑重其事地为她行了及笄礼,一应礼节周全,丝毫不逊于正经小姐。夫人更是早早为她销了奴籍,文书上,让她随了张妈的姓——张。她从此有了堂堂正正的名姓:张阿福。
如今,宝儿已在湖州安身。阿福心中再无挂碍。她凝视着那一个个冰冷的牌位,仿佛能看到夫人温婉的笑,老爷宽厚的手,张妈佯怒的眉眼……一股滚烫的悲愤与决绝在胸中激荡、凝结。
她缓缓跪下,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