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视觉沉入永恒的冰冷粘稠之前最后零点一秒。
我看到了一点异样,瞬间穿透了濒死的混沌。
他极快地、像是早已演练过千百遍那样,伸手拿起另一只骨碟——之前用来给我放那颗据说“能舒缓焦虑”的、被他亲眼看着放入咖啡的小小白色药丸碟。碟子的边缘,竟然粘着半片我熟悉的、精心修剪过弧度的指甲,染着前两天才涂好的樱粉色——我早上收拾咖啡台时不小心在哪里磕了一下?
我的瞳孔猛地缩紧,濒死的身体神经竟抽搐地给出最后一丝反应。
那根本不是放小药片的碟!
他用镊子夹起那指甲碎片,动作快速而精准,仿佛在处理最精细的微电路。指甲边缘沾染着咖啡渍,以及……一点难以察觉的、带着组织液的猩红。
我的指甲。从我身上刚刚脱落的细胞载体。
他打开那枚放在茶几抽屉深处、我从未被允许触碰的首饰盒。那是他的,我一直以为是放印章之类东西的。天鹅绒内衬里,赫然躺着几缕长而卷曲、保养得很好的、明显不属于我的秀发!在那发丝之间,似乎还夹着一小片透明的生物贴膜。
指尖轻巧一拨,我的那片染着樱粉的指甲碎屑,就像夹着一片花瓣般,被他稳稳地置入了那些发丝之中,无比精准地盖在那块贴膜的触点位置。然后,他轻轻合上了盒盖。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像完成了某个既定程序的最后指令。
一股极其微弱、混合着某种昂贵护肤品甜腻香气的熟悉味道——那是许悠最钟爱的某种法国小众沙龙品牌的气息,极其隐秘地、如同黑暗里钻出的一缕毒蛇的信子,钻进我残留的意识中。
仿佛有一层坚硬的、冰冷的、无形的物质瞬间从我身体的中心凝结、扩散开去。将我整个濒死的、残留的意识,连同那刻骨的剧痛和冰冷的怨毒,一起硬生生地、死死地封住!
下一秒,如同被无形之手彻底拽脱了灵魂的束缚,我的感知骤然向上猛地一“蹿”!一种极度失重的眩晕裹挟了我。那沉重的、正在消亡的躯壳猛地被抛弃在下方。
我,以一个诡异的俯瞰角度,“看见”了。
看见自己扭曲变形地斜靠在沙发上,嘴角残留着呕吐的污迹和深红的血沫;看见我努力睁开却再无神采、瞳孔涣散的眼睛,直直对着天花板的方向;看见那杯被挪开的骨瓷咖啡杯里,深褐色的液体表面只剩下最后一圈涟漪,像凝结的泪痕。
而林哲,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他走到厨房门口,顿了一下,似乎确认了什么。很快,他拖着一个沉重的东西走了出来。
那是那个占据了我们家小半个地下室空间的巨大立式冰柜。里面曾经塞满了我为各种家庭聚会准备的食物原料。底部是沉重的滚轮,碾过客厅木质地板,发出沉闷的、碾压骨头般的声响——嘎吱…嘎吱…那声音和我刚才听到的咖啡豆研磨声诡异地重叠,构成地狱的协奏。
他走到我的“身体”前,站定。然后,极其熟练地弯腰,一手穿过我麻痹的双腿膝盖下方,一手穿过我的腋下。他俯身靠近我苍白僵硬的脸庞时,眼神像在审视一件货物,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没有一丝犹豫和波澜,哪怕是对着一具几分钟前还在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的“妻子”。他猛地发力,将我瘫软失去生机的躯体整个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