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飘在天花板的一角,冰冷的空气像是凝固的冰块填塞着我的感知。我看着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曾经无数次温柔抚摸过我的脸颊,也曾在深夜的书房里为我拉拢滑落的外套,此刻却异常稳定、毫不怜惜地钳制着我那副失去灵魂牵引的“皮囊”。
那个被拖过来的巨大冰柜,此刻在我曾经的、已无意识的“视野”中无声地敞开着幽深而黑暗的“口”。白色的冷气蛇一般缓缓流泻出来,匍匐蔓延在客厅温暖的地板上,瞬间凝结出细小的霜晶,像一条扭曲延伸的惨白路径。
我的身体,以一种近乎蜷曲的、与高贵体面毫无关系的折叠姿态,被他轻而易举地塞了进去。整个过程迅速得像处理一件需要保密销毁的大型垃圾。我的头颅撞在冰冷的内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发丝覆盖着僵硬的面孔和糊满秽物的衣襟,纠缠着滑落的瞬间,被林哲毫不迟疑地随手一把塞进了更深处。
他的动作没有半分停顿,仿佛只是在归置一件沉重的杂物。我的脚踝消失在那片黑暗冰冷的洞口。
砰——
沉重的柜门合拢了。那声音在这死寂的、刚刚发生谋杀的现场,显得格外响亮和突兀。
世界在我(灵魂)的俯瞰下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冰柜压缩机启动时沉闷的、规律的“嗡…嗡…”声,像一个冰冷的、来自地狱深处的心跳监视器,开始忠实地记录着这具新鲜的“收藏品”的状态。
结束了?
林哲后退一步,站在巨大的冰柜前,像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他看着冰柜光洁的表面映出自己有些模糊扭曲的身影。他微微皱着眉,抬起手——那刚刚触碰过我冰冷躯体的手——轻轻抹了一下额角。没有汗,但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像是在擦掉某种无形的污迹。他随即快速地从口袋中掏出手机。那动作透着一股终于可以联系“同伙”的急切。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嗡——嗡——手机的震动声短促有力地响起,就在这刚刚凝固的空气里。
一条新信息送达提示音,像一个冰锥刺破虚假的平静。
林哲迅速低头查看。
我的“视线”(或者说意识?)在这一刻产生了某种奇异的扭曲,仿佛获得了一种类似能量波动的感知能力。尽管隔着空间和那冰凉的白色金属壳,以及更远的空气距离,信息的内容竟直接、冰冷地投射进我的意识深处,清晰得如同用刀刻下:
“宝贝,”——那个备注名是露骨的爱心符号加“悠悠”二字,许悠发来的——
“帮你找具健康的女尸,要肝脏完好无损,能立刻上手术台匹配移植的那种,急!酬劳好说,按老规矩抽两成。”在这段冷硬得像器官交易指令的文字后面,跟了一个鲜艳醒目的、跳动着、不断膨胀再收缩的金钱符号,像是贪婪心脏的鼓动。
下面还跟着一条更短的附言,字里行间透着不耐烦:“速度!病人那边等不起!”
我的意识凝固在冰柜上方那片冰冷的空气里,感受不到温度,却分明有东西在烧灼。那是一种混杂着彻底醒悟的、被解剖开赤裸裸展示的交易的荒谬感,一种被当作垃圾回收再榨取最后价值的、冰冷到极致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