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从指缝滑落。
他蹲下去捡,碰到件柔软的东西——是她的睡裙,还留着洗衣液的茉莉香。
他把脸埋进去,喉咙里发出闷响,像头受伤的兽。
门铃响了。
许曼站在门口,眼睛肿得像核桃。
她把张复印件拍在他胸口:“林薇和周承宇的结婚证,去年就领了。你老婆快死了还在查她,你呢?”她指甲掐进他手背,“你陪林薇看画展那天,知夏在医院吐了半盆血!”
陆景深盯着复印件上的红章,耳边嗡嗡响。
许曼走时甩下句“你活该”,门“砰”地撞在墙上。
手机在这时震动。
陌生号码发来条消息:“陆律师,我是周承宇。林薇让我告诉你,她早说过你念旧,好拿捏。”
他攥紧手机,指节泛白。
窗外开始落雨,大颗的雨点砸在玻璃上。
他抱起玄关的骨灰盒,一步步挪到阳台。
她总爱坐这儿看海,说“浪花声像在说爱”。
雨水顺着发梢滴在骨灰盒上,他跪下来,把盒子贴在胸口:“知夏,我错了。”“我不该说你疑神疑鬼。”“我不该把你熬的汤倒进马桶。”“我不该……”
风卷着雨灌进来,他膝盖抵着瓷砖,血腥味漫开。
手机屏幕亮起,是条系统推送:“任务完成:她曾被深深爱过。”
第二天,律所合伙人接到陆景深的辞职申请。
保洁阿姨打扫时发现,阳台地砖缝里渗着暗红的血渍,旁边有串模糊的跪痕,像朵开败的花。
有人看见他抱着个檀木盒子出小区,朝海边方向走。
晨雾里,他的背影缩成小小的一点,很慢很慢,像在等谁回头。
3
陆景深辞了律所。
合伙人追着他签文件时,他正蹲在玄关擦骨灰盒,檀木表面被他擦得发亮,像她生前擦茶具的模样。
每天清晨五点,他抱着檀木盒去海边。
那排白漆长椅最左数第三张,是沈知夏当网文编辑时常坐的——她总说浪花声能盖过键盘响,灵感会自己撞进耳朵里。
他翻出她压箱底的旧笔记本,纸页边缘起了毛,第一页是“25岁嫁给陆景深”,墨迹浅得像雾,最后一页“30岁胃癌去世”却浓得渗进纸背。
他坐在椅上逐页翻。
“今天景深说领带颜色好看,其实是我在打折区挑了三天”,他想起那天自己嫌她买的便宜货掉档次,摔门去了律所;“他胃疼,我偷偷熬粥放姜,他喝完说像我妈做的”,原来那晚他说“难喝死了”时,她正躲在厨房吐得扶着水池;“系统说只剩三个月,我要把他的衣柜按季节整理好”,他摸着衣柜里按色系排得整整齐齐的衬衫,最上层那件深蓝西装,衬里还缝着她的名字缩写。
椅腿下有块凸起。
他蹲下去摸,指尖触到铁盒边缘——是她用旧饼干盒装的。
打开时,三十七个咖啡杯盖哗啦落出来,每个杯底都用记号笔写着日期和一行小字。
“2023.5.12 景深加班到凌晨,给他泡了冰美式”“2023.7.3 他说林薇画展的画有灵气,我查了周承宇的账户流水”,最新那张是10月15日,她生日当天:“希望你今晚能回来,我想听你说一句生日快乐。”
杯盖边缘还沾着咖啡渍,他凑过去闻,是她常用的瑰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