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除了徒劳的张嘴呼吸,什么也做不了。
我的孩子……我的第二个孩子……
他才八个月大,他还没有见过这个世界,还没有感受过阳光,还没有听过他哥哥叫他弟弟。
“产妇大出血,胎心已经监测不到了。”
“准备引产,家属呢?家属签一下字!”
一个护士拿着一份文件,匆匆走到我身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忍:“沈女士,孩子……保不住了。我们需要你签一下引产手术同意书。”
家属?
我的家属,正在城市的另一端,享受着英雄的荣光,陪伴着他拼死救回来的挚爱。
我颤抖着伸出手,接过那支笔。
笔尖落在纸上的那一刻,我听见自己用一种极其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声音问:“还有别的纸和笔吗?”
护士愣了一下,但还是递给了我一个病历本和另一支笔。
我在那份引产同意书上,一笔一划,写下了我的名字——沈瑜。
每一笔,都像用刀刻在我的心上。
签完,我没有停。
我翻开病历本的空白页,用同样的力道,写下了另一份“同意书”。
标题是:离婚协议书。
我没有写任何财产分割的要求,我甚至愿意净身出户。我只写了两条:
一,儿子小诺的抚养权归我。
二,从此,周屹与我,婚约解除,死生不复相见。
落款,依旧是“沈瑜”两个字。
写完最后一个笔画,我感觉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也被抽空了。
我把那张写着离婚协议的纸,小心翼翼地撕下来,折好,放在枕边。然后将那份引产同意书,递还给护士。
护士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手术开始了。
冰冷的产房里,身体深处,那种撕裂的痛楚一波强过一波。
器械的冰冷触感,医生护士冷静的指令将我包裹在绝望之中。
我的孩子,那个还未见阳光、未听哥哥呼唤的小小生命,正在从我体内剥离。
身体深处,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绞痛如同猛兽利爪,在我体内翻搅,每一次都将我推向更深的深渊。
血,温热而粘稠,浸透了身下冰冷的床单。
我疼得连呼吸都变得奢侈,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呻吟。
孩子,我的孩子……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以这种血淋淋的方式,从我生命中彻底消失。
当那最后一点连接被切断,我感到一股冰冷的虚无彻底吞噬了我。
我闭上眼,世界只剩下剧痛和一片死寂。可就在这极致的疼痛中,一个声音在我心底清晰地响起,那是复仇的誓言,比任何疼痛都更刻骨铭心。
5
我在军区医院住了整整一周。
没有鲜花,没有探望,只有一个同病房大姐偶尔的关心,和那位叫李然的记者每天送来的一份热汤。
周屹期间打过几个电话,都被我直接挂断。后来,他开始发信息。
“小瑜,你在哪?为什么不接电话?儿子呢?你们在体育馆还好吗?”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当时情况紧急,林晓她……我不能见死不救。我是救援队长,这是我的职责。”
“等洪水退了,我马上就去接你们。我给你和儿子买了新玩具,别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