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张铮低沉地应了一声,那目光并未移开,依旧带着审视在我脸上逡巡。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监护仪单调的“嘀…嘀…”声,此刻听来如同催命的鼓点。“手术风险很大,你能这么快醒过来,意志力很强。”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江岚的案子,支队上下压力都很大。你是我们局里最优秀的法医,也是…最了解她情况的人之一。”他刻意顿了顿,目光似乎意有所指地扫过我后颈的纱布,“关于凶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或者感觉?”
特别的发现?感觉?
他是在试探!试探江岚的记忆在我这里留下了什么!试探我是否看到了那张脸!我的胃部一阵痉挛,后颈的疤痕在疯狂地灼痛、跳动,仿佛下面埋藏着一个即将破体而出的恶魔印记。江岚临死前那绝望的呜咽声又一次在脑海深处尖锐地响起,几乎要冲破我的喉咙。
“凶手…”我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喉咙像被粗糙的砂砾堵住。我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他深不可测的目光。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心脏,但我知道,此刻退缩,万劫不复。我眼中必须只有疲惫、困惑,还有属于法医许厌的专业探究。“…非常…专业。”我慢慢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现场…太干净了…就像…像外科手术室…不,比手术室还干净…专业得…让人害怕…”我微微蹙眉,似乎在努力回忆思索,实则是在拼命压制身体本能的颤抖。
“专业?”张铮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眼神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他微微倾身,双手撑在床尾的栏杆上,这个动作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说说看,小许。具体怎么个专业法?你是专家,你的直觉往往比仪器更敏锐。”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鼓励,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在引导猎物踏入陷阱。
陷阱!这绝对是陷阱!他在引导我说出“记忆”相关的线索!冷汗瞬间浸湿了我后背的病号服。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调动起所有关于江岚案发现场的真实法医报告细节——那些冰冷、客观、不含任何个人视角的细节。
“切口…”我的声音依旧虚弱,但努力带上专业分析的口吻,“颈部的致命切口…边缘极其整齐…下刀非常…非常精准…几乎避开了所有…主要的大血管…直切要害…”我抬起打着点滴的手,有些费力地比划了一下自己后颈的位置,“这个角度…这个深度…没有丰富的…解剖经验…做不到…而且…工具…”我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非常…非常锋利…创口平滑…几乎没有拉扯伤…像是…全新的…或者…精心保养的…手术刀?”
当“手术刀”三个字出口的瞬间,张铮撑在栏杆上的右手食指,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极其细微的动作,快如电光火石,若非我全部的神经都如同拉满的弓弦死死锁定着他,根本不可能察觉!
是他!绝对是他!
那冰冷的触感,那精准的切割,那恐怖的“专业”……所有的碎片都在这一刻指向同一个名字——张铮!江岚记忆里那个踏着死亡脚步靠近的魔鬼,此刻就站在我的病床前,披着正义的警服,用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撑在我的床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