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医生?”李响被我煞白的脸色吓到了。
“没…没事。”我放下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痛感来对抗记忆碎片的冲击。“只是…刚醒,有点反胃。”我垂下眼睑,盯着雪白的被单,不敢让他看到我眼中无法控制的惊涛骇浪。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敲响了。
“笃笃笃。”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量。
我和李响同时看向门口。
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几乎挡住了门口的光线。深蓝色的警服常服熨烫得一丝不苟,肩章上的银色四角星花闪着冷硬的光。来人约莫四十出头,国字脸,下颌线条刚硬,眉宇间刻着深深的川字纹,透着一股长期重压下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威严。正是市局刑侦支队长,张铮。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病房,先落在李响身上,带着询问。
“张队!”李响立刻站直了身体。
张铮微微颔首,目光随即转向病床上的我。那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人心深处。但在接触到我的瞬间,那锐利似乎收敛了一些,染上些许恰到好处的关切和凝重。
“小许,”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感觉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他走近病床,步伐稳健有力,每一步都踏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嗒…嗒…嗒…
那声音!
像一道无形的闪电劈开了我的意识!手术台前沉入黑暗前听到的最后声音,与江岚记忆碎片里那如同索命魔咒般的脚步声——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成了冰渣!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失控地撞击着胸腔,撞得我眼前阵阵发黑。后颈的伤口猛地爆发出剧烈的抽痛,仿佛有烧红的烙铁在那里狠狠烫了一下!
是他!
那个在江岚生命最后时刻,踏着死亡节奏缓缓靠近,将冰冷凶器贴上她后颈的魔鬼!
那张在警局表彰大会上无数次代表正义发言的脸,此刻在我眼中,瞬间扭曲、变形,笼罩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令人窒息的恐怖血色!
“许厌?”张铮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他停在病床边,距离恰到好处,既显关心又不显压迫。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正牢牢锁住我,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平静的表面下似乎潜藏着能吞噬一切的漩涡。他捕捉到了我瞬间的失态,那微微眯起的眼角如同鹰隼锁定了猎物。
一股寒气顺着我的脊椎急速攀升,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掌心被指甲掐出的刺痛感尖锐地提醒着我:暴露即死亡!江岚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我甚至能“闻”到记忆碎片里那股浓烈的血腥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几乎让我窒息。
“张…张队…”我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努力调动脸上僵硬的肌肉,挤出一个极其虚弱的笑容,“还…还好…就是…头还有点晕…伤口…也疼…”我故意断断续续地说,眼神迷茫地飘向天花板,避开他那令人心悸的直视。放在被子里的手,指甲更深地陷入掌心,用那清晰的痛感来对抗灵魂深处因极度恐惧而引发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