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婆婆刺耳的指责紧跟而来。
“对不起妈，我马上重炒！”我慌忙关掉手机屏幕，塞进口袋最深处，好像那是个烫手的罪证，手忙脚乱地去拯救那锅焦黑的青菜。
心里却有个角落，在婆婆怒气的嘶嘶声和油烟机更大的嗡鸣中，反反复复滚动着那五个字——“小晚设计师”。
它像一颗被投入死水微澜的种子，骤然苏醒，悄然生根。
【第二章】 窒息的幕布
那两千块的“巨款”，像一枚烧红的硬币，沉甸甸地躺在那个旧手机自带的电子钱包里，灼烫着我的意识。每一次点开那个不起眼的APP，看到那个数字，手指划过屏幕时都能感觉到一种微妙的电流直冲心脏。那不是纯粹的快乐，更像是混杂了巨大秘密的压力与一点点病态的亢奋。
我不敢提现到银行卡。家里的每一笔开支，水电煤网费，甚至李浩塞给我的用来买菜的生活费，都隐约在他的视线监管之下。这钱，它只能是一种存在的证明，一个仅供我私密欣赏的数字符号。它燃起某种渴望，又带来了更深的压抑——我拥有它，却无法真正使用它，像一个守着宝库钥匙的乞丐。
为了更及时地处理设计稿，避开婆婆和李浩随时可能扫射过来的目光成了我的首要任务。深夜变得更加珍贵。卧室门外传来李浩沉沉的鼾声，那是宣告安全期的号角。我像一只蛰伏的兽，在黑暗中屏住呼吸，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悄悄溜下床，坐到窗边那个离床最远、有厚重窗帘遮蔽的小书桌前——那是卧室里属于我的唯一角落，堆着些旧杂志和杂物。
拧开我唯一拥有的、光线昏黄的台灯。橘黄的光晕仅能覆盖桌面一隅，却足够照亮屏幕。我小心翼翼地展开那个便携的数位板，连接上破旧的手机，屏住呼吸开始勾勒。沙沙沙……这是笔尖摩擦光滑板面的声音，细微得如同窗外偶尔掠过树叶的夜风。我努力回忆着白天在网上看到的优质方案图例，回忆着那仅有的几次去高端样板间看到的色彩和线条组合，笨拙却执拗地修改着平面布局，尝试添加更丰富的材质效果。
光晕在我专注的眼底跳动，手有时会因为用力不当而僵硬发酸。窗外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车鸣或野猫嘶鸣，每一次都吓得我心头一紧，握着笔的手猛地攥紧，身体瞬间绷成一张拉满的弓，竖起耳朵仔细分辨床那边的动静——还好，鼾声依旧平稳悠长。我这才敢松一口气，后背却已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这深更半夜的、提心吊胆的“创作”，更像一场孤独的战争。
客厅的时钟沉重地走过了午夜，又走过了凌晨两点。颈椎传来刺痛，眼睛也因为长时间盯看刺眼屏幕而酸涩模糊。我保存好文件，快速关闭所有设备，将它们藏回书桌抽屉最底层，用几本厚厚的旧字典和杂物仔细覆盖好。然后才像做贼一样，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摸回冰冷的被窝。
李浩翻了个身，发出轻微的梦呓。我蜷缩在床的另一边，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背对着他，疲惫如山般压下，然而那丝因完成了一点微小工作而产生的奇异满足感，如同被子里微弱的一点余温，顽固地抵抗着冰冷和困倦，却又被更深的疲倦所淹没，混杂着隐秘的恐惧和一丝说不清的悲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