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砚蒙尘志未休,血泪吞天誓雪仇。
十年砺得昆山玉,碎纸寒霜照汴州!
看官!今日说一段前朝旧事,出在大宋神宗熙宁年间。常言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又道是:“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这世上的路,千条万条,有人走得锦绣,有人踏着荆棘。其中有个寒门士子,唤作沈砚,他这一生,便应了那句老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他尝遍世间至苦至辱,却凭着一股“睁眼吞天”的狠劲,硬生生从烂泥里拔出了脊梁骨!其中曲折,且听在下细细道来,也好教那顺境中人,知些敬畏;教那逆境里挣扎的,存些指望。
第一回 赴华筵寒士受奇辱 碎心血权贵逞凶狂
话说京畿清源县,有个年轻的主簿官,姓沈名砚。这名字有个来历,他父亲是个屡试不第的老童生,临终时,指着家中唯一值钱的一方粗砺青石砚台,气若游丝道:“砚儿…此物…伴我半生…望你…用它…写出个…堂堂正正的人字来…”言罢,撒手而去。沈砚果然争气,真个是“三更灯火五更鸡”,苦熬了十年寒窗,竟也中了进士,虽只授了个九品主簿,在那穷乡僻壤,也算得光宗耀祖了。
这沈砚生得眉目清朗,胸中自有沟壑,更写得一手好字,处理公文,井井有条。偏生他心气高悬,不甘于这芝麻小吏之位,日夜思量着如何寻个进身的阶梯。
也是合该有事。这一日,当朝宰相府中大摆筵席,庆贺新法在淮南初见成效。沈砚因在清源县推行新法得力,名字竟也递到了相府管事跟前,得了一张描金请柬。沈砚得了这帖子,喜得一夜不曾合眼,将那件半旧的鹌鹑补子官袍浆洗得雪白,熨烫得笔挺,只道是平步青云的机缘到了。
看官!你道那相府是何等去处?端的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沈砚这一去,恰似“羊入虎口”,哪里讨得了好去?正是:未饮琼浆心已醉,哪知宴是剥皮场!
是夜,相府内华灯璀璨,笙歌聒耳。沈砚坐在最末一席,如坐针毡。那主位之旁,坐着一位华服公子,面如冠玉,眼带桃花,顾盼间骄矜之气四溢,正是当朝宰相的幼子,开封府推官——吕显!此人倚仗父势,在汴京城里横行霸道,人称“小阎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不知怎地,话题扯到了书法上。吕显醉眼乜斜,扫视下首,一眼瞥见沈砚案几上誊写的公文小楷,嘴角一撇,扬声笑道:“咦?此乃何人手笔?观其形,呆板如算子;品其神,匠气十足!莫不是乡野村塾里,蒙童描红的范本?竟也登得此大雅之堂?” 此言一出,满堂哄笑,目光齐刷刷射向沈砚,如同冷箭。
沈砚脸上腾地一下,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一股火气直冲顶门。他强压怒火,起身拱手,声音微颤:“下官沈砚,字迹粗陋,污了吕大人法眼,实乃井底之蛙,贻笑大方,万望海涵。”
吕显见他竟敢答话,兴致更高,离席晃荡而来,带着一身酒气,居高临下道:“哦?你就是清源县的沈主簿?听闻你办事还算勤谨?来来来,本官今日兴致好,指点你一二!” 话音未落,竟劈手抓起沈砚誊写公文用的那方粗陋青石砚台,又信手拈来一张御赐的澄心堂纸,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沈砚面前,墨汁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