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秋霜化刃

霍临川的密电破译出三个字:白鸽叛。

他冷笑摔杯,全城搜捕叛徒沈知秋。

三年前沈知秋为救母亲不告而别,如今化名林晚潜伏在商会。

慈善晚宴上,霍临川当众将红酒淋在他头顶:“汉奸的血,就该是这颜色?”

沈知秋垂眼擦酒渍,袖中情报灼痛皮肤。

深夜仓库交接药品时,霍临川枪口抵住他后腰:“少帅夫人当腻了,改当日本人的狗?”

枪响刹那,沈知秋旋身亮出怀表—— 表盖内刻着霍临川的字迹:山河无恙。

1940年的秋雨,像裹着冰碴的细针,绵绵密密扎在霍临川办公室的玻璃窗上。窗外的上海滩,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夜色里晕染开一片片模糊的红绿光斑,像是泼翻了的油彩,又像是凝固的血。租界之外,战火舔舐着焦土,硝烟的气息被这冰冷的雨丝硬生生按进泥泞里,却仍固执地、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带着一股铁锈和绝望混合的味道。

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孤零零的台灯,光线被厚重的丝绒窗帘吞噬大半,只吝啬地照亮书桌一角。霍临川坐在宽大的皮椅里,军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身上只穿了件熨帖挺括的白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一截线条冷硬的脖颈。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上,投下一小片刀锋般的阴影。

他指间夹着那份刚译出的薄薄电文纸,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纸边,几乎要将它揉碎。纸张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上面被铅笔圈出的三个字,每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烫进骨子里。

“白鸽叛。”

死寂。只有窗外雨声沙沙,如同无数只细小的脚在爬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沉沉压在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冰冷的痛楚。

“啪!”

一声脆响陡然撕裂了令人窒息的安静。霍临川手中的玻璃杯狠狠砸在光洁的柚木地板上,瞬间粉身碎骨。琥珀色的酒液混杂着玻璃碴子,在灯下溅开一片狼藉的、刺目的光点。

“沈、知、秋。”三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像是耗尽了三年的煎熬。每一个音节落下,都让这间华丽而冰冷的办公室温度骤降一分。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抓起桌上那部专线电话,拨号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传令!”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去,沉冷如铁,带着一种即将择人而噬的、被彻底激怒的凶兽般的压迫感,“封锁所有路口、码头、火车站!全城搜捕——沈知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惠济慈善基金会成立三周年答谢晚宴”的金色招牌,在汇中饭店华丽的宴会厅入口上方闪着浮夸的光。水晶吊灯倾泻下瀑布般的光华,流淌在锃亮的大理石地面、女士们摇曳的丝绸旗袍和绅士们笔挺的西装上。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雪茄烟丝、法国香水、还有各色餐点混合的甜腻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杯盏碰撞的清脆声响与刻意压低的笑语呢喃交织在一起,构筑成一个隔绝了外面凄风苦雨的、虚幻的琉璃世界。

林晚,或者说,沈知秋,就站在这片浮华喧嚣的边缘。他穿着熨帖的深灰色三件套西服,身形清瘦挺拔,像一株被这暖风熏得微微有些倦意的秋竹。他微微侧身,站在一架乌亮的三角钢琴旁,手里拿着一份需要即时翻译的英文文件。指尖修长稳定,一行行流畅的英文在他笔下迅速化作娟秀工整的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