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尽了所有的杂音,只剩下我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膜上咚咚作响。终于,停在了那扇熟悉的、深胡桃木色的房门前。门牌号烫金的数字在壁灯下闪着微光。
我腾出一只手,指关节悬停在门板上,几乎能想象出她开门时那张惊喜交加、瞬间被点亮的脸庞。就在指节即将叩响门扉的刹那,动作却猛地僵住了。
门,竟是虚掩着的。一道不足两指宽的缝隙,像命运恶意裂开的嘴角,无声地嘲笑着门外的我。里面传出的声音,并非预想中的音乐或电视的嘈杂,而是禾丽那娇柔婉转、此刻却像淬了冰凌的嗓音,清晰地、一字不漏地,从那条缝隙里无情地流淌出来,直直灌入我的耳中。
“……哎呀,佳琪,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那是我魂牵梦萦的声音,此刻却带着一种从未在我面前展露过的、轻佻又带着点不耐烦的意味。
“欣宗?”她嗤笑了一声,那声音尖锐得刺耳,“他啊……他不过是我这三年的一个配胎罢了!一个…一个暂时停靠的港湾,懂吗?”
“配胎”两个字,像两颗烧红的子弹,带着灼人的热度,噗噗两声,精准无比地射穿了我的耳膜,穿透颅骨,直直钉进大脑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世界的声音在那一刻被粗暴地抽离了。走廊壁灯暖黄的光晕在我眼前扭曲、旋转,化作一片混沌的漩涡。那束被我视若珍宝、小心翼翼捧了一路的紫罗兰,突然变得沉重如铅,冰冷如铁。它从我骤然失去所有力气的指间滑脱,花束砸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而绝望的“噗”响。藏在花束深处的丝绒小盒也摔了出来,盒盖弹开,那枚小小的钻戒滚落在地毯上,折射着走廊壁灯冰冷的光。 淡紫色的花瓣脱离了枝头,像被惊散的蝴蝶,狼狈地散落在深色的地毯上,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
我像一尊被瞬间抽空了灵魂的石雕,僵立在原地。门缝里流泻出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是,他是对我好,好得没话说,掏心掏肺的。可这世上的好人多了去了!”禾丽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残忍,“我心里装的是谁,你难道不清楚?从头到尾,我等的、我要的,只有金全哥一个!”
冯金全!那个名字,那个我曾在禾丽酒醉后呓语中听过一两次、却从未真正放在心上的名字,此刻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意识。一个盘踞在城南、带着一身戾气和江湖气的影子,瞬间无比清晰狰狞地浮现在眼前。原来这三年的倾心付出、这三年的殚精竭虑、这三年来每一个充满希望的清晨和夜晚,在她眼里,不过是为了等待那个男人回心转意时,暂时停泊的“港湾”?一个用完即弃的“配胎”?
“只要金全哥一句话,他肯回来……”禾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决绝,清晰地穿透门缝,也穿透了我仅存的意识屏障,“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哪怕……哪怕伤害欣宗,我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最后那四个字,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狠绝,终于彻底碾碎了我身体里最后一点支撑。巨大的眩晕感如同滔天巨浪,兜头盖脸地砸了下来。眼前的世界猛地一黑,紧接着是无数迸裂的金星。胃里翻江倒海,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直冲喉头。我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当场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