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爷……”
周栋的声音哽住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对着张三爷,郑重地躬身作了一个揖,
“大恩不言谢!您这份情义,周栋……永世不忘!”
张三爷连忙伸手虚扶:
“哎,周老弟言重了!快起来快起来!都是生意人,讲的就是诚信二字。你守信,我自然也要守信。以后常来坐坐,喝杯茶,聊聊天。”
从那天起,周栋往恒昌当跑得勤了。
不再仅仅是为了典当借贷,更多时候是去“坐坐”。
他喜欢那里的干净敞亮,喜欢那里纸张和墨汁的淡淡香气,更喜欢和张三爷“聊聊天”。
张三爷似乎也格外欣赏他这份“知恩图报”的实诚,待他愈发亲近。
周栋扛货得来的新鲜江鱼,会送两条给张三爷尝鲜;张三爷得了好茶,也会招呼周栋一起品评。
炉火上的小铜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茶香氤氲。
张三爷抿了一口茶,放下精致的白瓷杯,眼神望向窗外繁忙的东关码头,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感慨:
“周老弟啊,你看这扬州,码头吞吐,商贾云集,富是真富。可这里的百姓,骨子里还是太‘惜银’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银子攥在手里,捂得死紧,不懂得以钱生钱,不懂这流通周转、钱滚钱的商道精髓。”
周栋捧着温热的茶杯,听得入神。
这道理,他模模糊糊有点感觉,却从未有人如此清晰地点破。
张三爷收回目光,看向周栋,眼神变得深邃而富有诱惑力:
“守着这典当的铺面,收点死当活当,赚些微末差价,终究是小打小闹,撑不死也饿不着。”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
“真正的财路,是放贷!是转典契!是看准了时机,把手里的银子投出去,让它们像活水一样流动起来,生出更多的银子!甚至……”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周栋,“找到信得过的人,合伙做更大的买卖!那才是正经的发财之路!”
“合伙?”
周栋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手里的茶杯微微一晃,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张三爷描绘的前景——不用再靠两条腿风里来雨里去地扛货、跑单、看人脸色,而是坐在干净的铺子里,凭借眼光和本钱,让银子自己“生”银子。
这画面像一道炫目的闪电,劈开了他心中积压多年的卑微和劳碌。
一股灼热的东西从心底涌起,烧得他喉咙发干。
张三爷是何等人物?
周栋眼中那瞬间燃起的渴望和动摇,被他捕捉得一清二楚。
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放下茶杯,语气变得更加随意,却又像带着钩子:
“周老弟,咱们认识也有些时日了,我张某人看人,向来不走眼。你是个实诚人,也是块做生意的料。就是……”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目光在周栋洗得发白的袖口上扫过,
“……就是本钱上,可能还差些火候?手头,可有能周转得开的闲银?”
“闲银?”
周栋的心跳得更快了,擂鼓一般。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仿佛这样能增加一点底气。
“有!这些年……省吃俭用,也攒下了……嗯,六七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