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陷入沉默。指尖冰凉。
“沈青禾，”顾屿重重地用指关节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的耐心正在迅速耗尽，“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的酸涩和愤怒被强行压了下去。我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好。”
“但我有一个条件。”
顾屿眉峰微挑，下巴抬了抬，示意我说下去。
“原定的编曲核心团队——管乐组的王老、弦乐重奏的周老师、负责古筝融合部分的李老师，必须保留。林薇可以挂名改编主创，但实际的编曲会议、乐团配合磨合，她必须全程参与，并尊重前辈的意见。该属于团队成员的署名位置和版权分成，合同上写明的，一分都不能动。”
顾屿盯着我看了几秒，似乎在权衡。
“行，我答应你。”他最终点了头。
得到这句承诺，我转身离开，脊背挺得笔直。
我用了整整一个下午，将恩师那份珍贵的手稿、我积累的所有改编思路笔记、相关的参考录音、与不同乐器融合的可能性分析，分门别类，详尽整理。然后召集了涉及的核心团队成员，平静地说明了情况。
他们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有难以置信的震惊，有深切的同情，有压抑的怒火，更有对林薇毫不掩饰的不屑与质疑。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抗议。
我走到排练厅中央，屈指，用指节在谱架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诸位，”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收起个人情绪。这是工作，是艺术。我们只为音乐本身负责，拿该拿的酬劳，尽应尽的本分。其他的，与音乐无关。”
拿着厚重的文件夹，我再次推开顾屿办公室的门。
林薇也在。
她正拿着一块精致的抹茶蛋糕，笑盈盈地要喂到顾屿嘴边。
顾屿极其厌恶甜腻的奶油。
他皱着眉，身体本能地后仰，脸上写满抗拒，但在林薇固执又委屈的注视下，最终还是无奈地张开了嘴。
看到我进来，林薇像受惊的兔子般立刻站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顾老师，沈老师，你们谈正事，我先出去……”
“不用。”顾屿将蛋糕盒子推开，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烦躁，“去那边坐着。”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我，带着明显的不悦和挑剔。
“沈首席，下次进指挥的办公室，记得敲门。”
我敲门了吗？
刚才推门时，指尖似乎只在冰冷的金属门把上停顿了一瞬。是的，习惯性的省略。
习惯了这些年在他空间里的来去自由。
“不会再有下次了。”我平静地说。
“什么？”顾屿的眼神陡然锐利。
我没有解释，径直走到他宽大的办公桌前，将整理好的所有资料放下。文件夹落在实木桌面，发出轻微的闷响。
迎着他狐疑渐深的目光，我从文件夹最底层，抽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A4纸，推到他的面前。
纸张洁白，上面四个黑体字清晰刺目——辞职申请。
顾屿的身体瞬间绷紧，目光死死钉在那四个字上，足足凝固了十几秒。
再抬起头时，他眼底的寒冰几乎能将人冻僵。
“沈青禾，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低沉，压抑着风暴，“用这个威胁我？就因为我让林薇接手《未央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