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
我依旧是那个闷头干活的“石大壮”,林姑娘依旧是那个深居简出、像块捂不热寒冰的“林小姐”。
我们俩,一个在院子里挥汗如雨,一个在窗后深居简出,中间隔着好几丈远的距离,还有一道看不见摸不着、却比院墙还高的“规矩”。
她看我,大概觉得我是个空有蛮力的粗鄙下人;
我看她,只觉得那是个碰不得、惹不起的瓷人儿。
只是,每次挑水路过她窗下,闻到那丝丝缕缕飘出来的药味儿,心里总会莫名其妙地沉一下。
那么好看的人,咋就病恹恹的呢?
这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又被“别瞎想,老实干活”给压了下去。
3.
庄子里除了我和福伯,还有一个王婶。
王婶是跟着林姑娘一起的,专门负责林姑娘的饮食起居。
她五十来岁,腰粗膀圆,嗓门大,干活利索,厨房和浆洗的活儿也一并包了。
她见我的第一眼就啧啧称奇:[哎哟,这后生,长得可真结实!] 说着还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小子,以后重活儿归你,精细活儿归我,咱俩把小姐伺候得妥妥的!]
我闷声点头,心里却松了口气——至少不用再担心自己粗手粗脚碰坏了林姑娘的东西。
可这春雨绵绵的天气,却让庄子里的人都不太好过。
林姑娘的咳疾又犯了。
连着几日,我都听见她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闷闷的,像是极力压着,却还是从指缝里漏出来。
福伯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凝重,煎药的次数多了,院子里那股苦涩的药味儿更浓了。
王婶忙前忙后,熬粥炖汤,可送进去的饭菜,常常又原封不动地端出来。
[小姐胃口不好,] 王婶叹气,[这身子骨,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我蹲在柴房门口劈柴,听着这话,手里的斧子顿了顿。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啥在意这个。
按理说,林姑娘是主家,我是长工,她病不病的,跟我没关系。
可每次听到她咳嗽,我心里就跟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似的,闷闷的不舒服。
想了想,我放下斧子,去后院井边打了桶水,又去厨房灶膛里扒拉出几块烧红的炭,塞进小泥炉里。
这炉子平时是王婶煎药用的,我把它搬到廊下避风处,架上铜壶,烧了满满一壶热水。
王婶从林姑娘房里出来,见我蹲在那儿盯着火看,纳闷道:[大壮,你干啥呢?]
我闷头道:[烧点热水。]
[烧水干啥?厨房里不是有吗?]
[……] 我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给小姐房里备着。]
王婶一愣,随即笑了:[哎哟,你这孩子,心还挺细!]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行,那你烧吧,烧好了叫我,我给小姐送去。]
我摇头:[不用,俺放门口就行。]
王婶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但也没多说,转身忙别的去了。
水烧开后,我倒进木桶里,又兑了点凉的,试了试温度,刚好不烫手。
我拎着桶,轻手轻脚地走到林姑娘房门外,把桶放在廊下,然后赶紧退开几步,转身就走。
刚走出没多远,就听见房门“吱呀”一声轻响。
我脚步一顿,没敢回头,但耳朵却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