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哮喘瞬间发作,喷雾剂在背包,手抖得拉不开拉链。弹幕疯了:“特效满分!”“主播别晕,礼物来了!”火箭特效炸开的同时,墙里的眼球眨了一下,石灰簌簌掉落,露出后面黑红的肉膜。

夜色像泼了墨。我缩在睡袋里,无人机电池耗尽,红灯一闪一闪,像垂死的萤火虫。窗外开始下雨,瓦片上的石灰眼睛被冲成乳白色的泪痕。手机屏幕亮起,信号格空空如也,却弹出一条微信。

【井下有人】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验证消息只有四个字:

“好看吗?”

我猛地坐起,睡袋拉链卡住。闪电劈过,照出门口一个剪影,纸人。

它站在那里,无脸的脑袋微微歪着,额头那团红在闪电下像新鲜的血。我抄起手电筒砸过去,纸人轻飘飘倒下,发出婴儿般的哭声。

雨声里,我听见自己心跳,一下,一下,像有人在土里敲棺材钉。

后半夜,我梦见爷爷。他穿着下葬时的绸马褂,手里拎一只铁皮桶,桶里全是眼球,扑通扑通往外跳。他张嘴,没有舌头,只有一根黑色的线,线头拴着那张黄符。

我惊醒,发现黄符贴在胸口,朱砂印在了皮肤上,像一枚胎记。

天蒙蒙亮,雨停了。我推开大门,村口的老樟树下,纸人婆还坐在那里,怀里换了个新的纸人。

这次纸人有五官,是我的脸。

她抬头,对我咧嘴一笑,牙齿间咬着一张火车票。

返程的,日期是今天。

可我明明记得,高铁末班车,昨天就停运了。

空村

清晨五点零七分,我醒在神龛前的蒲团上。

雨后的空气像一块湿布闷在脸上,胸口贴着的那张黄符被体温焐得发软,朱砂却更艳,像刚结痂的血。我把它揭下来,符背竟印出一行细若蚊足的字:

“石灰睁眼,莫照井。”

字迹是新的,红得发黑。

我第一反应是直播。

手机电量 17%,信号格依旧空白,但录屏功能还能用。我架好稳定器,把前置镜头对准自己,压低声音:“家人们,早。昨晚墙里那颗眼球还在,现在去确认,如果我没有回来,记得报警。”

弹幕缓存里跳出几条延迟留言:

【主播还活着?】

【特效别停!】

【墙裂建议开打赏,我们众筹买救护车。】

堂屋比夜里亮,但那种亮是死的。

日光从天井漏下来,被四壁的灰白符块切割成一块块僵冷的光斑。我踩着自己的影子走到西墙,裂缝还在,却不见眼球。取而代之的,是一滩半干的黏液,像蜗牛爬过石灰,留下一条晶亮的轨迹。

我用钥匙刮了一点凑到镜头前,黏液拉成丝,断口处闪着细碎磷光。

弹幕刷起“生物碱”“尸蜡”等专业词,我配合地点头,心跳却快得发疼。爷爷录音里那句“石灰眼动了”,说的是这些黏液?

我决定去找井水。

策划案里,井水只是背景板:一口枯井,配阴乐,氛围拉满。可昨晚那张纸条上写着“莫照井”,说明井水有问题。

出门前,我顺手把无人机塞进背包。它昨晚撞裂了螺旋桨,但还能飞。

村子安静得不像有活人,只听见自己的鞋踏在青石板上,回声湿哒哒。沿路每户屋顶都画着那只石灰眼,被雨水冲花,像哭糊的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