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对面,“忘忧书店”那扇永远只开一条缝的雕花木门里,瘦高的店主钱先生正倚着门框,捧着一本线装古卷,看得入神。屋檐滴下的水珠几乎要落在他油亮的头发上,他却浑然不觉。似乎是感应到了白夭的目光,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那双细长的眼睛里,瞳孔在昏暗中瞬间收缩成一条极细的竖线,随即又恢复成普通人的圆瞳,对着白夭的方向,极其细微地、带着某种谄媚和敬畏地点了点头。
白夭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她拉上门,沉重的榆木门隔绝了雨声,也隔绝了外面那个看似寻常、却又处处透着诡异的世界。门轴再次发出那声悠长而孤寂的“吱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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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冷的雨气似乎还未完全散去,空气里残留着泥土和青苔被浸透后的沉闷味道。白夭刚将那条由画皮妖“贡献”的新围巾挂上黑檀木衣架,指尖还残留着银丝冰冷的触感,店门就再次被敲响了。
这次的声音截然不同。不再是林晚那种带着绝望的疯狂拍打,而是沉重、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砰砰砰!每一下都像鼓槌砸在紧绷的鼓皮上,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白夭微微蹙眉,金色的竖瞳里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她慢悠悠地走到门后,拉开了沉重的榆木门。
门外站着三个人,几乎堵住了狭窄的巷口。
为首的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穿着剪裁精良、价格不菲的深灰色羊绒大衣,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露出宽阔的额头。只是此刻,这张保养得宜、惯于发号施令的脸上,布满了一种近乎崩溃的恐惧和焦躁,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色,眼白里爬满血丝。他叫王振海,本市乃至周边都排得上号的地产大亨。他身后紧跟着两个穿着黑西装、戴着耳麦、体型彪悍的保镖,神情警惕,肌肉紧绷,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昏暗的店铺内部,一只手甚至下意识地按在鼓鼓囊囊的腰间。
“你就是这里的老板娘?”王振海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傲慢,却又因恐惧而底气不足,显得格外怪异。他的目光越过白夭的肩头,贪婪而急切地搜寻着店内,仿佛想找到什么救命稻草。
“有事?”白夭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堵在门口,丝毫没有让客人进来的意思。银发在身后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微光,衬得她肤色愈发冷白。
“我听说…听说你这里能解决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王振海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恐惧,试图维持体面,但急促的语速和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我祖宅!新港那边,靠海的老宅子!翻修挖地基的时候…挖出了东西!很大的东西!”
他似乎想起了极其恐怖的画面,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骨头!好大一副蛇骨!白森森的!盘在挖开的地基坑里!有…有卡车那么大!”他比划着,动作因为激动而夸张变形,“当时就觉得不对劲,邪门!工人们都不敢碰!我…我请了高人去看…结果…结果…”
他猛地停住,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仿佛那个场景就在眼前:“那高人刚靠近…那骨头…那死透了的骨头!它…它动了!像活过来一样!尾巴骨猛地一扫!把…把高人直接抽飞了!当场…当场就吐血昏死过去!现在还在ICU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