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一声震耳欲聋的脆响!银色的镯子在坚硬的石板上瞬间变形、碎裂!断成几截,狼狈地滚落在尘土里,黯淡无光。
这一砸,砸碎了所有虚幻的温情,也砸碎了我心里最后一点残存的念想。
杨明宇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几截断裂的银镯,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赵玉珊也被我这一下惊住了,随即脸上露出更加鄙夷和嫌恶的神情:“哼!粗鄙!发疯也找个像样的地方!明宇,我们走!爹还在省城等着呢!跟这种人多待一刻我都嫌脏了空气!”她厌恶地用手帕捂住鼻子,仿佛碾坊的空气都带着鱼腥的“肮脏”。
她伸手去拉杨明宇的胳膊。
杨明宇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她的手!他抬起头,眼睛猩红,死死地看着我,那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挣扎和无措的绝望,声音嘶哑破碎:“三三!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解释?”我冷笑出声,声音像冰凌相撞。我指着鱼塘里那些被他称赞过“真肥”的鱼,那些他曾说要帮我“响遍全省”的鱼,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利箭,狠狠射向他:
“杨少爷!看清楚了!这鱼再肥,也游不进你家的金鱼缸!更游不进你那个镶金嵌玉的富贵窝!”
我的目光扫过他惨白的脸,扫过赵玉珊那涂脂抹粉、写满鄙夷的脸,最后落在地上那几截断裂的、灰扑扑的银镯子上。
“带着你的市长千金,”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那股翻涌的血腥气死死压下去,声音冰冷,斩钉截铁,“滚出我的碾坊!”
说完,我猛地转身,不再看他们一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嵌进肉里,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步一步,朝着碾坊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身后那两道目光,一道是锥心刺骨的痛,一道是淬毒鄙夷的冷,都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在我背上。
我挺直背脊,没有回头。眼泪在转身的瞬间就涌了出来,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砸在脚下的黄土里,瞬间消失不见。
碾坊的木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那个令人窒息的世界。也仿佛,隔绝了我刚刚萌生、就被无情碾碎的……一场荒唐大梦。
杨明宇还是走了。被那个叫赵玉珊的市长千金,几乎是强拽着塞进了那辆锃亮的黑色小汽车。汽车绝尘而去,卷起的尘土扑了碾坊的院门一脸,也扑灭了爹娘眼中最后一丝惶恐和希冀。
第6章:贵少落魄踏归途
碾坊的日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水车依旧吱呀呀地转,溪水依旧清亮亮地流。只是那平静之下,多了一层看不见的阴翳。娘变得格外沉默,常常对着溪水发呆,唉声叹气。爹则更勤快地侍弄他的田地和我的鱼塘,仿佛只有忙碌才能驱散心头的郁气。
我成了最忙的那个。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骡子,天不亮就起来割水草、拌鱼食,顶着烈日清理鱼塘,直到暮色四合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汗水湿透衣背,泥巴裹满裤腿,掌心磨出了新茧,腰背累得发酸。只有这样,才能让脑子被身体的疲惫塞满,才能不去想那张苍白俊朗的脸,不去想那双琥珀色眼睛里曾有的滚烫光芒,更不去想那声嘶哑绝望的“三三,你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