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心里却悄悄打了个小小的结。蚂蚁们相互协作的画面清晰浮现,可那热闹追逐的“老鹰捉小鸡”,依旧像隔着一层模糊的毛玻璃。

几天后,一本崭新的硬壳画册出现在我的小书桌上,封面是墨绿色的,仿佛一片深邃的森林。翻开它,内页是厚实光滑的铜版纸。我的手指触摸上去,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期待。我所有的蚂蚁王国,那些观察了无数遍、在想象中早已无比鲜活的工蚁、兵蚁、蚁后……终于找到了最完美的栖息地。铅笔尖在纸上游走,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微风吹过树叶。我倾注了全部心神,勾勒着工蚁强健有力的颚,兵蚁如同铠甲般坚硬的头部,蚁后那略显庞大而威严的腹部——每一道线条,每一处阴影,都是我对那个隐秘王国最虔诚的致敬。我沉浸其中,周遭的一切声响都渐渐退潮、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妈妈的声音如同从遥远的水面传来,轻柔地唤醒了我的专注:“哇……小宇,这就是你的蚂蚁王国吗?”不知何时,她已坐在我身边的小凳子上,目光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奇和赞叹,细细审视着我笔下那支分工明确、秩序井然的蚂蚁大军。“画得真细致!这只大蚂蚁,”她的指尖悬停在兵蚁上方,“它是在守护洞口吗?”

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心头,我用力点头,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嗯!它是兵蚁!它的颚特别大,特别厉害!”我指着画中那个昂首挺胸的“卫士”,“有它在,瓢虫就不敢来了!”

“真了不起!”妈妈由衷地赞叹,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画纸边缘,眼神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那……这只小小的呢?”她指向一只正在奋力拖拽一小块食物碎屑的工蚁。

“它在运粮食回家!给蚁后和小宝宝吃!”我迫不及待地解释,仿佛自己就是那个王国里最尽职的向导。这一刻,小小的画纸仿佛成了连结我们母子的魔法桥梁。

妈妈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那双温和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来,像风暴过后的海面,重归安宁。她忽然伸出手,轻轻覆上我握着铅笔的手背,那掌心的温度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力量:“小宇,你知道吗?妈妈小时候,也特别喜欢一个人待着看书。有时候,安静地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像给自己的心找了一个特别舒服的小窝。”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像怕惊扰了什么,“不过呢,就像这些蚂蚁一样,它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但也是一个大家庭,对不对?”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回画纸上那支忙碌的队伍。

“那……”妈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像在溪流中轻轻投入一枚石子,“你画的蚂蚁战队这么酷,它们的故事一定也很有趣吧?要不要……试着告诉其他小朋友,它们在做什么呢?”她指了指我摊开在桌上的画册,“就用这个?”

我猛地抬起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怦怦直跳。告诉……小朋友?眼前瞬间闪过那些奔跑嬉闹的身影和喧哗的笑声,一种熟悉的紧张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几乎让我无法呼吸。我下意识地想把画册合拢藏起,仿佛那是我最隐秘的珍宝,不能暴露于外界的目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