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为了虚无缥缈的个人私情,罔顾全城生死的懦夫、败类。
恐惧,是催生愤怒与暴力的最好催化剂。
一夜之间,我从被全城寄予厚望的“画仙”,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公敌。
愤怒的民众,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如同潮水般涌向画苑。
石块、烂掉的菜叶、混杂着污泥和秽物,雨点般砸在画苑那扇历经百年风雨的朱红大门上。
“顾清源,滚出来!”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让他出来画画!不然我们就冲进去杀了他!”
叫骂声、诅咒声、砸门声,隔着厚重的门板也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画苑掀翻。
师叔和几位师兄弟用身体死死抵住大门,他们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在极致的绝望中,师叔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门外嘶吼。
“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蠢货!你们知道《镇国图》的真正代价吗?”
“画成之日,便是封笔之时!他一身灵气修为将尽数耗尽,从此与废人无异!”
门外的喧嚣,因为这声嘶吼,出现了短暂的静止。
随即,是更加狂暴的声浪。
“那又如何!”一个粗犷的声音吼道。
“用他一个人的前途,换我们全城的命,这笔买卖,值了!”
“对!值了!”
“他活该!”
无人同情,无人理解。
原来,在这些我曾立誓要守护的世人眼中,我不过是一个可以在危急关头,被毫不犹豫牺牲掉的工具。
我的价值,早已被他们明码标价。
5
我被囚禁了。
就在画苑深处那间我最熟悉,也最心爱的画室里。
凤璇似乎下定了决心,要用最残酷的方式,折断我最后一寸不屈的脊梁。
她带来了我的恩师。
师父已经很老了,老得如同褪色的古卷,连步履都需人搀扶。
他被两个神情冷漠的士兵架着,浑浊的眼神费力地看向我,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凤璇站在师父身旁,脸上的表情冷得像块铁。
她挥了挥手,没有多余的废话。士兵端来一桶黏稠腥臭的液体,那浓烈的血腥味,我认得,是妖兽的污血。
另一个士兵,则在师父面前,动作粗暴地、缓缓展开一幅画。
那是师父的毕生心血,耗费了他三十年光阴才完成的传世之作——《溪山行旅图》。
他曾抚着这幅画对我说,这画里,有他一生的道,有天地间最纯净的灵气。
凤璇眸光投来,字字如判:“最后问你一次,画,还是不画?”我闭上了眼睛不语。
忽闻泼天溅玉声裂空而至。哗啦——腥臭的污血,像肮脏的毒蛇,瞬间玷污了那片宁静致远、钟灵毓秀的山水。
我听到了师父喉咙里发出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幅被彻底毁掉的画,他毕生的傲骨与信念,眼底的星火,在我眼前寸寸湮灭。
道心破碎。
他颓然滑坐墙边,如烛尽灯枯,寂然坐化,了无声息。
就在他生命之火熄灭的瞬间,一股强大而悲怆的无形意念,冲破了时空的阻隔,决堤般涌入我的脑海。
那是道被师门列为禁忌,数百年无人敢触碰的画诀。
师父用他最后的道,用他破碎的心,给了我复仇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