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每句话都似烙红的银针,精准刺入我最柔软的矛盾之处。个人情感,师门责任。
他将这两个沉重如山岳的词,血淋淋地摆在我面前,逼我做出选择。
我看着砚台里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张脸陌生而憔悴。
仿佛那不是我,只是被无数枷锁死死困住的空壳,被命运推上祭坛的牺牲品罢了。
师叔还在我耳边痛陈利害,他的声音与城外的哀嚎声混杂,成了让我头痛欲裂的噪音。
我只觉得,这世间,真是吵闹得让人恶心。
3
凤璇又来了,这次是在深夜。
她褪去了玄甲,换上了身利落的黑色劲装,少了几分沙场的压迫感,却多了几分暗夜般的危险。
这次,我终于抬起了头,第一次主动地平静地直视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我可以画。”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风化了千年的石头,每个字都磨着我的喉咙。
她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开窍”,她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说出你的条件。”她言简意赅。
“我没有条件。”我摇了摇头,“我只要一个真相。”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仿佛在欣赏早已知晓结局的戏剧。
“什么真相?”
“灵儿,”我念出这个名字时,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抽痛,“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灵儿,那个在我生命里,先于凤璇出现的女子。
那个会在我画画时,安静地为我磨墨,会对着我每幅画都露出最甜美浅笑的姑娘。
当年,凤璇告诉我,灵儿是在一次妖兽的小规模突袭中,为了掩护伤兵撤退,力战而亡。
我一直信以为真,并将这份悲痛深埋心底。
此刻,凤璇嘴角的弧度,却变得残忍起来,r如缓缓抽出的弯刀。
“你真的想知道真相?”
她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在欣赏我最后的、可笑的挣扎。
“真相就是,她是我故意派出去的诱饵。”
轰的巨响,我脑中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那一战,我们需要精准定位妖兽主力的位置,需要一个足够有分量的诱饵,去吸引它们的注意。”
“用她的死,换来一次伏击战的完胜,歼敌三千,很划算,不是吗?”
凤璇的话语,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宛如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战报
我的呼吸停滞了,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她犹嫌刀锋不够利,倏地甩袖掷出一物,当啷坠地。
那是枚早已褪色的香囊,上面绣着对拙朴的鸳鸯,是灵儿亲手绣好,羞涩地塞给我的。
香囊的一角,还沾染着早已干涸的、暗黑色的血迹。
“是你的天真,你的软弱,害死了她。”
“你总以为你的画能拯救世界,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何其可笑。”
诛心之言,字字见血。
我低下头,看着地上的香囊,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然后,我笑了。
先是低低的,压抑的笑,最后变成了无声的、癫狂的大笑。
原来,我所珍视的一切,在她的世界里,都只是可以随时舍弃的筹码。
4
我拒不作画的消息,次日清晨便像插上了翅膀,飞遍了全城。
凤璇没有再来画苑。
她直接站上了高高的城楼,当着所有惶恐不安的军民,用她那洪亮冰冷的声音,宣布我顾清源,为“全城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