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位于城西,靠近老工业区,铁皮屋顶在阳光下泛着旧铜色的光。看守室的门半开着,一只老猫趴在门槛,尾巴轻轻拍打。
我掏出证件,说明来意。看守人翻了翻登记册,慢吞吞地摇头。
“出入库记录可以看,合同原件在城南总部。”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天气。我忍住失望,接过他递来的记录册,快速翻阅。字迹工整,但在七月二十九日那一栏,我看到一个手写的缩写,像两个字母重叠——那正是我在U盘文件路径里见过的标记。
这一刻,我几乎能听见心脏的节奏在耳边放大。
我拍下那一页,正准备合上册子,看守人却忽然笑了笑。
“有人找你。”
顺着他的视线,我看见律师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她的脸色比平时更冷,像刚从另一场风暴里走出来。
“这是记者送来的。”她把信封递给我。里面是一份打印的快递单据,寄件人一栏空着,收件地址是我的廉租房,签收时间也是七月二十九日。
我抬起头,仓库外的风把铁皮吹得哐哐作响,像是在催促我快点走。
律师盯着我,语气缓慢而低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把快递单和仓库的记录册并排放在一起。那两组日期像两条平行线,在我眼前缓缓靠拢,仿佛随时会在某个点交汇成一把锋利的针。
风声更大了,纸页在我手中轻轻颤动。我忽然明白,这根针一旦刺下去,就没有退路。
盛城的夜,总有一种令人焦躁的潮湿感,连路灯的光都被雾气磨得发软。距离监管问询会不到十二个小时,街道却安静得不合时宜,只有偶尔驶过的出租车,在湿滑的路面上划出一条条短暂的白线。
我坐在廉租房的小桌前,笔记本屏幕亮着,指针停在那份复印合同的扫描页上。重影的时间戳像两道重叠的影子,怎么擦都擦不掉。我用放大工具反复比对,确定这不是打印机的问题,而是源文件本身被覆盖过。覆盖的那一层,比原文件晚了整整四天。
律师发来语音,只有三个字:“坐得住。”
她的声音依旧冷静,却像一条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
我合上电脑,把打印好的文件放进公文袋,顺手摸到那只老工牌。卡面上的照片已被岁月磨模糊,但背面的门禁芯片依旧完好。它和U盘一起,被我塞进了内衬夹层。
凌晨一点半,记者的消息跳了出来——一张模糊的照片,拍的是老同事在公司后门和法务总监短暂交谈。昏黄的灯光里,他的姿势很僵,像在听某个他不愿听的指令。照片下方是一句留言:明天他会上台。
我盯着那条信息许久,屏幕的光映得眼睛发酸。
天亮得很快,灰白色的晨光还没完全铺开,我就和律师在问询会场碰了面。她穿着深灰色套装,头发一丝不乱,像是提前进入了战斗模式。
会场设在监管局大楼的八楼,正对面的玻璃墙外是城市的天际线。长桌一字排开,正中是主持人,左侧坐着公司代表,右侧是我和律师。记者被安排在角落,手里的相机没有闲下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