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只有牙齿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那声音贴着墙壁,一路向下,最终消失在靠近地板的位置,彻底沉寂下去。

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睡衣。我蜷缩在薄薄的被子里,像一只受惊的虾米。黑暗中,那堵隔开两个空间的墙壁,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沉默的怪物,刚刚向我展示过它内部隐藏的、不可名状的恐怖。

第二天,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我几乎是飘着去了图书馆。我需要找点东西,任何能解释或转移注意力的东西。艺术史、音乐理论……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一排排高大的书架,指尖拂过冰冷光滑的书脊。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油墨的味道,安静得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和我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

就在我走到“S”开头的音乐家传记区域时,一个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他很高,穿着洗得发白的浅蓝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着,露出线条清晰的小臂。他正微微仰着头,专注地看着书架高层,侧脸轮廓干净利落,下颌线绷得有些紧,眉头微蹙,似乎在寻找什么棘手的资料。

阳光透过高窗落在他身上,给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却奇异地没能驱散他周身那种挥之不去的、沉重的疲惫感。那是一种沉入骨髓的倦怠,像背负着看不见的重物。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注视,目光从书脊上移开,转了过来。那是一双很深的眼睛,眼瞳是近乎纯黑的颜色,此刻带着明显的疏离和审视,像平静的深潭,表面无波,底下却藏着难以测量的东西。他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近乎穿透性的力量。

“有事?”他的声音很低沉,没什么情绪起伏,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只激起一点微不可察的涟漪。

我瞬间有点窘迫,好像自己打扰了他。“抱歉,”我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指了指他面前的书架,“我想找找肖邦的传记……或者相关的研究资料。”

听到“肖邦”这个词,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似乎极轻微地收缩了一下。那变化快得如同错觉,但刚才那种纯粹的疏离感里,瞬间掺入了一丝更复杂的东西——警惕?探究?甚至是一闪而过的……痛楚?

“肖邦?”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低沉平稳,目光却牢牢锁定了我,带着无声的疑问。

“嗯,”我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对那首《葬礼进行曲》……有点好奇。” 话一出口,我就有点后悔。这个名字在这种情境下说出来,似乎带着某种不祥的暗示。

果然,他眼底那点复杂的情绪骤然加深了。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沉默地看着我,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无形的压力。图书馆的空调冷气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强劲,吹得我裸露的手臂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周围的安静被无限放大,仿佛连尘埃落下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好奇?”他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有些东西,好奇会害死猫。”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我的脸,像是在确认什么,“我叫陈默。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点什么……关于那首曲子,关于那栋楼,”他微微侧身,目光投向窗外艺术楼模糊的白色轮廓,“明天下午四点,艺术楼西侧小花园,石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