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等我回答,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通知。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径直走向旁边另一个高大的书架区,身影很快消失在层层叠叠的书架阴影里。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指尖冰凉,那句“好奇会害死猫”像淬了冰的针,扎在耳膜上。
阳光被浓密的常绿灌木切割成碎片,斑驳地洒在花园中央那张冰冷的石桌上。空气里有青草和泥土被晒暖的气息,还有若有若无的、从艺术楼飘来的松香味——那是属于乐器的独特气味。
我提前十分钟到了。陈默已经坐在石桌旁。他背对着艺术楼的方向,微微低着头,看着石桌桌面,像是在研究上面的纹路。阳光勾勒出他略显紧绷的肩线。
“你很准时。”他没有抬头,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我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石凳沁骨的凉意透过薄薄的牛仔裤传来。“你昨天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开门见山,不想绕弯子。
他终于抬起眼。那双深黑的眸子在树荫下显得更加幽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清晰地映出我有些紧张的脸。“字面意思。”他回答得很干脆,声音没什么起伏,“艺术楼,尤其是音乐厅那架斯坦威三角钢琴,有问题。离它远点。”
“因为……那个传闻?半夜自动响起的葬礼进行曲?”我试探着问。
陈默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下抿了一下,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转瞬即逝。“传闻?”他哼了一声,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冷意,“你昨晚在礼堂,听到了吧?那声怪响。”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果然知道!
“那不是意外,”陈默的目光锐利地刺向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那只是……某种警告。或者,邀请。”他的语气变得异常沉重,“那架钢琴,有主人。一个已经不在的人。”
“谁?”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干。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我的肩膀,投向那座在阳光下白得刺眼的艺术楼。阳光落在他脸上,却没能带来丝毫暖意,反而衬得他眉眼间的阴翳更深重了几分。他沉默了几秒,那短暂的寂静里充满了某种令人心悸的张力。
“夏薇。”他终于吐出了这个名字,声音很轻,却像一块沉重的冰砸在地上,“去年的钢琴特招生。天赋极高,是内定的保送生。”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平复某种翻涌的情绪,再开口时,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寒意,“去年的迎新晚会,压轴节目,她弹的就是肖邦第二钢协的第三乐章……也就是那首《葬礼进行曲》。”
“然后呢?”我追问,预感到答案绝不会美好。
“然后?”陈默嘴角那点冰冷的弧度再次浮现,这次更明显,也更苦涩,“没有然后了。就在她演奏到最高潮的时候……灯光全灭。应急灯亮起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脸上,那双深黑的眼瞳里翻涌着痛苦和一种深沉的恐惧,“她就坐在那架斯坦威前面……人已经……没了。”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头皮阵阵发麻。我下意识地抓紧了石桌冰冷的边缘。“没了?是……意外?”
“意外?”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瞬,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随即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更深的冰冷,“官方结论是心源性猝死。呵……”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眼神锐利如刀,“一个身体倍儿棒,体检没有任何问题的顶尖特长生,在弹一首她闭着眼睛都能完美演绎的曲子时,‘猝死’了?在她最闪耀的舞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