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首葬礼进行曲……是夜曲。Op.9 No.2。一首宁静、优美、带着淡淡忧伤的曲子。它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可是……排练场地呢？文艺汇演的场地……就在艺术楼那个最大的音乐厅！
那架斯坦威三角钢琴……夏薇的琴……
陈默那句“别碰它”的冰冷警告，瞬间化为实质的寒流，将我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指尖一片冰凉，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我猛地看向窗外，艺术楼白色的尖顶在夕阳的余晖中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如同蛰伏巨兽的爪牙，无声地指向我。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几乎无法呼吸。
排练通知很快发了下来。第一次合练安排在周五晚上七点，艺术楼音乐厅。
暮色四合，艺术楼巨大的玻璃幕墙失去了白日的反光，变成一片片深不见底的墨色。楼内亮着稀稀落落的灯光，在空旷高挑的大厅和走廊里投下长长的、摇曳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松香和新装修材料混合的味道，冰冷而陌生。脚步声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单。
我抱着乐谱，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推开音乐厅厚重的隔音门，一股混杂着陈旧木质、天鹅绒座椅和灰尘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巨大的空间里光线昏暗，只有舞台上方几盏筒灯亮着，惨白的光束直直打在舞台中央那架巨大的、线条流畅的黑色三角钢琴上。
斯坦威。它像一头沉默的黑色巨兽，盘踞在空旷舞台的聚光灯下，琴身反射着冷硬的光泽，黑得纯粹，也黑得令人心悸。
心猛地一缩，脚步下意识地顿住。陈默的警告声在耳边尖锐地回响。
“林晚？愣着干嘛？快过来！”班长的声音从舞台侧幕传来，带着点催促。几个负责灯光和背景板的同学已经在忙碌。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腑。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走向舞台，走向那架琴。距离越近，越能感受到它庞大身躯带来的压迫感。空气似乎都因为这架琴的存在而变得凝滞、冰冷。
手指触碰到琴凳冰冷的皮革表面时，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坐下的瞬间，仿佛坐在了一块冰上，寒气透过衣物直往骨头缝里钻。面前是宽阔的琴键盖，乌黑发亮，像一片凝固的、深不见底的水潭。
“别紧张，先试试音。”班长在下面喊。
指尖悬在冰冷的象牙白琴键上方，微微颤抖。我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别的，只回忆乐谱上的音符。夜曲……宁静的……优美的……
第一个音符落下。声音在空旷巨大的音乐厅里响起，带着奇特的回响，显得异常单薄和遥远。还好，琴键触感正常，音色饱满圆润。我稍稍定了定神，手指开始移动。流水般的音符从指尖流淌出来，试图描绘那静谧月夜的意境。
然而，一种挥之不去的不适感始终如影随形。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像是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暗处凝视。弹到中段一个稍显激动的上行乐句时，指尖下的触感似乎……有点不对？
不是音准问题。是一种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粘滞感。像是按下去的不是干净利落的琴键，而是某种……带着微弱阻力的、潮湿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