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得很快:“这么晚,失眠吗?”
“我需要见你。”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明天,越早越好。”
“好。”她沉了一秒,“我在你的公司对面那家咖啡馆等你。八点。”
我挂了电话,关掉台灯,把文件全部塞进一个无标的牛皮纸袋里。这一夜没有梦,只在临睡前的那一瞬,我看见父亲的背影重叠在码头的铁架上,风把他衣角吹得直挺,像一面无声的旗。
早上七点,天没有晴过。公司大厅的地面擦得发亮,保安的皮鞋踩过去像在打拍子。我刷卡进门,系统冷冰冰地亮起一个红色提示:权限调整。下一秒,人事部发来会议邀请,十点,讨论工作安排变动。
我坐下没多久,许辞经过。他是我同组的同事,平时话不多,做事利索。今天他换了白衬衫,袖口卷得很整齐。路过我座位时,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风穿过春天,几乎没有温度,却能吹动心里一缕细草。
他低声道:“去楼梯间。”
我跟着他拐进消防通道,那里总是闻起来像潮掉的石灰。他站在光线最暗的角落,问:“昨晚你去了顶楼?”
我喉咙有点紧:“你怎么知道。”
“因为是我发的邮件。”他说得很轻,“能安静地来回,且不会惊动任何人,这个条件你到目前为止做到了。”
我盯着他:“你是谁?”
“把我当作另一个被迫活下去的人。”他的嘴角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时间不多,顾瑾。股东大会三个月后举行。到那时,秦野会完成一次权力的封口,如果你拿不出足够的票或证据,这件事就会像你父亲的死一样,永远沉下去。”
我想起怀表里的那行字。心脏在胸腔里磕一下。
他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片,大小和指甲盖差不多,“这东西叫门缝。能让你在档案室的门锁上留下一个你看不见、别人也不察觉的延迟。今晚十二点前,你可以用它进去一次。只有一次。”
“为什么帮我?”我问。
“因为我也需要他们倒下。”他说完,递过来一个薄薄的卡套,“临时访客卡,一小时有效。用完折断。”
我接过,手心有一点汗。他看着我,没有再说话。我突然意识到,他的眼睛里有一种逼仄的疲惫,好像常年住在地下,见不得阳光。我不信任他,但我知道自己没有太多选项。
十点的人事会议如期而至。刘姐把几份文件摆在我面前,面无表情:“公司结构优化,你的岗位调离核心项目组,转去分公司协助市场开拓,临时通行权限降级,明天生效。还有一份保密协议,你需要签字。”
我抬头:“我还在处理总部的年终项目。”
她连眼睛都没抬:“项目已经由新组接手。”
我看见桌角上那枚红色印章,像一滴刚刚落下的热蜡,才凝固就毁掉了什么。
会议结束,我在走廊尽头碰见秦野。他身边跟着两位助理,西装的线条把他的肩膀塑得凌厉。他看见我,脚步停了一瞬,朝我笑。那笑意薄得像一张纸。
“顾小姐。”他叫出我的名字,像是提前排演好的称呼,“听说你父亲是这里的老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