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许久,胸腔里翻涌的屈辱和无力感被一股更强烈的渴望压了下去——自由的渴望。我抬起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声音因为压抑而有些发颤,却异常清晰:“席先生,以后,我为您做的事,可以当作…抵债吗?”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提出这个,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脸皮?在妈妈病危,我跪遍所有亲戚朋友却被拒之门外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存在了。我甚至感觉不到难堪,只是清晰地陈述着冰冷的数字:“妈妈从住院到手术、再到术后康复,这半年所有的医疗花销,是两百七十万。”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比如,我答应去追陆崇,完成这个任务,您就从我欠您的两百七十万里,扣除一部分,行吗?”

“扣完所有钱呢?”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想到那个可能性,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憧憬,像穿透厚重乌云的阳光,让我不由自主地抿出了一个极浅的笑:“那我就可以离开了。”

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轮胎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我鼓起勇气去看席屿的表情,他却刚好转过头,上半张脸隐没在车窗外投来的阴影里,晦暗不明。只有那惯常的、带着一丝轻慢的语调响起:

“行啊。”他顿了顿,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附加价值,“这次任务,算你二十万。”

二十万?!

我猛地瞪大眼睛,死寂的眸子里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亮。巨大的冲击让我几乎忘了呼吸。我以为最多一两万!二十万……这几乎是绝望深潭里抛下的一根粗壮绳索!如果…如果运气好,任务顺利,是不是两三年,我就能彻底挣脱这无形的枷锁了?那时天真的我,怎么会想到,仅仅一个月后,这个将我推入深渊的男人,会哑着嗓子,用一种近乎破碎的语气对我说:“作为补偿,你欠的债…一笔勾销。”

深夜,别墅区死寂得只有风声。我跪在别墅大门外那条特意铺就的、棱角分明的石子路上。尖锐的痛楚从膝盖骨一阵阵钻上来,刺穿着皮肉,也刺穿着神经。深秋的寒气透过单薄的裤子,直往骨头缝里钻。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陆崇”的名字。

“梁昭,”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急切和不易察觉的懊悔,“你是不是只要还清欠他的钱,就不用再这样了?你告诉我欠了多少,我帮你还!”

换一个债主?从一个深渊跳进另一个?我扯了扯嘴角,无声地冷笑。更何况,我已经和席屿达成了新的“交易”。

“明天中午你在学校吗?”我忽略他的提议,忍着膝盖的刺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带上一点刻意的、属于过去那个“梁昭”的轻快,“我想请你吃饭。”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只有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半晌,他才开口,声音里混杂着委屈和一种被压抑的、属于大少爷的别扭:“你…你终于愿意跟我和好了?我以为你要跟我绝交一辈子了。”

一年前,他得知真相后的道歉,在我当时被绝望和怨愤淹没的心里,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之后,我们形同陌路。即使在校园里擦肩,也如同隔着楚河汉界。直到今天这场因白皎皎而起的斗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