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讥诮:“他不是怕‘刁民’多吃一口吗?朕成全他!旨意写明:王庸及其家眷,抵达北地后,往后所食赈粥,必须——掺入三成细沙!少一粒,押送官差同罪!朕要让他王家老小,顿顿品尝这‘防冒领’的滋味!户部衙门,立刻给朕换上一个脑子里没掺沙子的!”
“奴婢……遵旨!”福全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音,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偌大的勤政殿,只剩下赵桓一人,以及那堆无声诉说着“不太平”的奏章山。他走回龙椅,重重坐下,指节捏得发白。这龙椅,坐着真他娘的硌得慌。
2
户部尚书的沙砾粥余波未平,后宫这潭看似平静的死水,又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个寻常的午后,负责清理御花园枯枝败叶的小太监,在假山石缝深处,挖出了几个用素白锦缎缝制的小人偶。人偶制作得相当精细,眉眼清晰,身上密密麻麻地扎满了闪着幽光的银针。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个小人偶的背后,都用朱砂清晰地写着同一个名字——当朝皇后苏氏的闺名以及生辰八字!
巫蛊厌胜之术!这深宫大内最阴毒、最令人忌讳的禁忌!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毒蛇,瞬间游遍宫闱的每一个角落,带来一片死寂的恐慌。所有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了皇帝赵桓身上。
赵桓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他坐在皇后宫中,看着皇后苏氏那张强自镇定却依旧掩不住苍白的脸,以及她微微颤抖的指尖。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那双冰凉的手。
“梓童莫怕。”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魑魅魍魉,见不得光的东西罢了。”
“查。”他只对侍立在阴影中的暗卫首领影七,吐出一个字。
影七如同真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躬身,旋即退入更深的黑暗。皇后的凤仪宫,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宫人们屏息凝神,连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触怒了那坐在上首、平静得可怕的年轻帝王。
证据的指向,快得惊人,也顺理得令人心寒。种种蛛丝马迹,最终都毫不留情地引向了新晋得宠、风头正劲的张贵妃所居的“缀霞宫”。几件沾染了特殊熏香的宫人衣物,一个曾在张贵妃身边伺候、却因“失手打碎御赐琉璃盏”而被杖毙的小宫女生前留下的含糊口供,以及最关键的是——从缀霞宫小厨房灶膛灰烬深处扒拉出的、未能烧尽的素白锦缎边角料。
当影七将那份盖着暗卫特殊火漆印的密报,无声地呈到赵桓面前时,他正在用银匙缓缓搅动一碗温热的燕窝羹。看完密报,赵桓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将银匙轻轻放回碗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传张贵妃。”他的声音平淡无波。
不多时,环佩叮当,香风袭人。张贵妃一身桃红宫装,艳光四射,袅袅娜娜地走进凤仪宫正殿。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无辜和委屈,盈盈拜倒,未语泪先流:“陛下!臣妾冤枉!定是有人嫉妒臣妾得蒙圣宠,蓄意栽赃陷害!皇后娘娘明鉴啊!”她的声音娇柔婉转,哭诉得情真意切,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赵桓的目光,却落在了被影七放在御案上的一个巫蛊娃娃上。那娃娃身上密密麻麻的银针,在殿内明亮的烛光下,闪烁着冰冷刺骨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