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弟媳的声音迟疑了一下:“那…那沈二娘她……”

“她?”我娘嗤笑一声,“一个下不了蛋又被休的破烂货,还带着个病秧子拖油瓶!谁要?让她自生自灭!省下那口粮,够我大孙子多吃几顿白面!”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朵,刺进我的心里。原来如此。休书不是结束,只是把我从一个火坑,推进了另一个更冰冷的深渊。娘家,从来就不是我的退路。小桃滚烫的呼吸喷在我颈窝,像无声的控诉。我搂紧女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不,不能死!我死了,小桃怎么办?落到这群豺狼手里?

一股混杂着绝望和暴戾的蛮劲猛地冲上头顶。我轻轻放下小桃,猛地站起身,一把抄起靠在墙边那柄还沾着猪血和头发的杀骨刀!刀柄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也让我濒临崩溃的神经绷紧到极致。

我提着刀,像一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煞神,无声地拉开了西厢房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月光惨白,照在院子里正凑在一起嘀咕的母女俩身上。

我娘和我弟媳听到动静,愕然回头。当她们看清我手里那把在月光下泛着幽冷寒光、血迹未干的杀骨刀时,两张脸上的贪婪算计瞬间冻结,化为惊骇欲绝的惨白。

“你…你你…你想干啥?”我娘的声音抖得变了调,肥胖的身体筛糠似的抖起来,下意识地往我弟媳身后缩。

我弟媳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蹭。

我一步步走过去,脚步沉重,踩在冰冷的泥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刀尖拖地,刮出刺耳的噪音。我停在她们面前,居高临下,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她们惊恐的脸。

“郎中。” 我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铁,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天亮之前,我要看到郎中站在西厢房里。” 我顿了顿,刀尖微微抬起,指向她们,“还有,那半扇猪,谁敢动一根猪毛,我就剁了谁的手,拿去喂狗。”

我娘嘴唇哆嗦着,还想说什么硬气话,可对上我那双血红、没有丝毫人气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她猛地推了一把瘫在地上的儿媳,尖叫道:“还…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去找村东头的王跛子!快去啊!要死啊你!”

我弟媳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院子,那速度,活像后面有鬼在追。

我提着刀,没再回西厢房,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院子中央,像一尊沉默的、沾满血污的守护神。夜风呜咽着吹过,卷起地上零星的猪毛和尘土。我娘缩在灶房门口,惊恐地看着我,大气不敢出。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息都无比漫长。

终于,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弟媳几乎是拖着睡眼惺忪、一脸不情愿的王跛子冲了进来。王跛子一眼看到我手里的刀和我满身凝固发黑的血迹,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当场跪下。

“沈…沈二娘…有话好说…好说…”他声音都劈了叉。

我没看他,刀尖指向西厢房的门:“我闺女在里面。治不好她,” 我目光转向他,冰冷刺骨,“你这辈子,就真别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