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穿过一条窄巷时忽然一顿,随即快步拐进右边的石板路。我追过去,鞋底溅起一片水花,巷口的石墙挡住了半边视线,只听得前面传来几声急促的喘息,还有物件落地的闷响。我屏住呼吸,靠近时才发现,那灯笼已经滚到墙角,灯焰摇得极低,笔吏的背影正被两名黑衣人按在地上。
其中一人抬头看见我,眯了眯眼,手上力道加重,笔吏闷哼一声,像是要昏过去。我顺手捡起灯笼,灯光一照,认出那是昨夜在衙门口见过的黑甲男子——薄唇、高颧骨,眼神冷得像刀背。他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黎家少爷,夜里走这条巷子,可真巧。”
我不应声,把灯放在地上,手指按住袖中短匕的柄。他瞥了笔吏一眼,笑意更深:“他手上有你想要的东西,是吗?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交给你了。”
话音刚落,另一人手腕一翻,亮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我心口猛地一紧,几乎没思考就向前一步,匕首破风而出。那人似乎没料到我会动手,收针时略慢,被我逼退半步。笔吏趁机挣扎了一下,却又被黑甲男子抬脚踹倒在湿滑的石板上。
“你以为救得了他?”黑甲男子退到阴影里,声音像从四面八方传来,“黎恒的命,十日之限,是圣旨。你动得了一个笔吏,动得了吗?”
我知道他的话不是虚的,圣旨压下来,没人能轻易撼动。但我还是抓住了笔吏的手腕,将他从地上拖起来。灯光映在他脸上,满是冷汗,嘴唇发青,手里却死死攥着一物——一张折成巴掌大小的羊皮纸。
“拿去……”他声音轻得像气息,“……书仓……空白页……在……狮坊……”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一松,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软下来。我低头一看,脖颈处有一处细小的针孔,周围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紫色。那根银针已经不见了,黑甲男子也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将羊皮纸塞进怀里,扶着笔吏快步离开巷子。绕到河边时,他已经彻底没了呼吸。我只能把他放在一处废弃的渡口,用旧布盖住脸,然后独自朝城北走去。狮坊的名字在我脑中盘旋,那是城里最老的作坊区,十多年前大半被大火烧毁,至今只剩下残墙断瓦,传闻还有不少暗道和密室。
北城的风比南城更冷,巷子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夜色深处,破败的牌坊下积着厚厚的灰,脚踩上去会发出呛人的味道。我顺着记忆找去,直到一扇半塌的木门出现在眼前。门上挂着一块掉漆的匾,依稀能辨出“狮”字。
推门进去,是一间空旷的院子,院角堆着许多碎石和旧木料。月光从缺口落下来,照出地面上一道模糊的痕迹,像是被人搬动过的石板。我蹲下,用力推开那块石板,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一股冷气直扑上来。
沿着窄梯下去,潮湿的气息愈发浓烈。底下是一间封闭的房间,四周墙上嵌着铁架,架上放满了各式印章和半成品的模具。我认出其中几枚是军中常用的官印,还有与我怀中那枚鱼脊印几乎一模一样的印格。灯光晃动时,我注意到一处角落里有一张长桌,桌面铺着几页泛黄的册纸,正中那页赫然是书仓簿册的原件——二月初九的军报记录。